今天晚上，程拾翰又來看趙小魚了。當時，高希金和李小蘋正在病房裏。三個人看著趙小魚，都不說話，屋裏靜得壓抑。過了一會兒，高希金悄悄遞了一個眼色給李小蘋，她就說兩人還有點事，明晚再來陪趙小魚，就走了。
程拾翰把椅子搬到床邊坐下，盯著趙小魚的臉看了好半天，想不通這麼好的一個女孩子，就這樣躺在了床上。雖然他堅信她會醒過來的，心裏還是一陣陣的酸楚，還有愧疚。他把她的左手握在手裏——那手涼涼的，但卻依然細嫩，像從水裏拿出來的玉石。他握著，心裏平靜了許多。
這個時候，走廊裏猛地響起了一陣急促的、雜遝的腳步聲，隨後，從不遠的一個病房裏爆發出了慘烈的哭聲，碎心裂膽的。
他一陣茫然。
接著，他回想到那天自己抱著白小微呼喊的聲音，也是撕心裂肺的吧。
為了抵消傳過來的悲慟的哭聲，他輕輕地念叨著：“小魚，我想你現在不是走在羊腸小道上，就是跋涉在浩瀚的沙漠裏，一定很累了。你休息一會吧，我給你講個故事……從前，有個小女孩，一心要離家出走。一天，她真的離開了家門，走了不多時，就迷路了……”
門開了，護士走了進來，簡單地看了兩眼，什麼話也沒說，又走了。
哭聲也似乎漸漸遠去了。
這突然的一靜，仿佛空氣被冰凍了一般，讓人不寒而栗。
他重又坐回到椅子上，默默地說：“小魚，早點醒過來吧，我帶你回家……”
她的右手動了一下。
他沒有察覺到，繼續講著故事，講著講著，那個小女孩就變成了趙小魚：“小魚兒，你不能再睡這裏了，你必須醒過來……我帶你回家……”
她的眼角流下一滴晶瑩的眼淚。
這次，他看到了，還有些不相信，用手指頭輕輕碰了一下那眼淚。一滴，又一滴。那眼淚是熱的。
“小魚，小魚，你醒過來了？”
她慢慢睜開了眼睛：“我在哪兒？”
“醫院。”
她甜甜地微笑了一下。
“不哭，不哭。”他為她拭去眼淚，自己的眼裏卻閃著淚花。
她喃喃地說：“我做了一個夢……在夢裏，你抱著我，在沙漠裏走啊走……我不想醒來。”
“不，小魚，你要醒來，你必須醒來，你不能再睡了！”
她抬起手：“我怕我一醒過來，你撂下我就走了……抱抱我，好嗎？”
他把她抱在胸前：“小魚，太好了，你終於醒過來了……你不能再睡了。”
“我要跟你回家……我聽見你喚我回家了。”
“是的，回家。”
“我要跟你回你的家。”
“聽話……你媽媽，還有薑橙子、柳立立、李小蘋……大家都擔心死了……好了，來，這就跟你媽媽通話。”
“不，你別動，就這樣抱著我。你一鬆開，我就會睡著了，別讓我躺在床上，我不想躺在醫院的床上。”
他抱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