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畫廊一樓有兩個100平方米的展廳和一個擺放畫具、石膏模型、畫框等的門市；二樓是辦公室，有總經理辦公室、行政辦公室和財會室、市場部還兼了洽談室、石方的繪畫室也是會議室、同時還是尤曉晴的休息室。小餐廳又是後廚——每天提供八人份的午餐——打更師傅的老伴兒中午兼做了廚娘；三樓隻有三個房間，因為左邊的一半租給了隔壁的公司。剩下的一半，挨著走廊的是一間白天也時常掛著窗簾的房子。走過去是個倉庫，再走過去到了走廊盡頭，左拐幾步又有一間房子——沒人知道裏麵存放的東西——尤曉晴隻知道鑰匙在石方手上。旁邊有一個小洗手間。
現在是中午11點半，尤曉晴端著托盤，上麵放著一碗米飯、兩個菜、一碗湯，走上三樓，在第一個門前站住，輕輕敲了三下。門開了。一個臉孔瘦削，頭發披肩的男子，站在門口。他是莊成。他沒言語，去了洗手間。
這是一間寬敞的畫室。一台幻燈機把一幅油畫投影在雪白的牆上。畫架上可見這幅臨摹之作即將完工，簡直是以假亂真了。另一麵靠牆是一個雙人沙發，還有一個茶幾，一台飲水機，一些筆和油彩。紫色的厚窗簾將陽光擋在窗外。
莊成回來了，悶頭吃飯。尤曉晴從茶幾上拿起幾張油畫照片看了看。他說那些畫的價錢十年前使勁往高了蹦，不過五六萬，現在都躥上百萬了。極個別的畫家為了趕畫，雇人模仿自己的風格造假。都瘋了！
她走進幻燈機打出的光影裏。立刻，牆上映出了她扭動的婀娜身姿。他淺笑了一下。
她從三樓下來，剛要走進小餐廳，看石方從辦公室出來衝她使了個眼色，乖乖地跟他下樓，坐進寶馬。
石方說：“前麵不遠有家餛飩館，吃了一碗還想吃第二碗。”又說，“你要成為我的眼睛和耳朵……莊成近來磨洋工。記住，每天都要向我彙報。”
“知道了。”她順從地說。
他扭頭瞅了她一眼：“你這個老師近來放縱學生了。”
她媚笑了一下：“石總這麼辛苦，累壞了可不得了。”
“謝謝老師的心疼。”
他讓她回身把後座的一個紙袋拎過來，說這是學生送老師的新年禮物，一件駝絨色的羊絨短大衣。她一眼看到了範思哲商標的美杜莎頭像——這個有著“致命吸引力”的女妖讓她心跳加速。她說禮物太貴重了，不能收。他說老板送的是狗屎，員工都不得拒絕。
“你剛才不是說學生送老師的嗎？”
“你聽錯了……說說去牟匠畫廊的感受吧。”
“有些作品不錯……我估計那些畫大約在250萬到300萬之間吧。”
“判斷得很準確……瞧，到了。這小店名氣很大。對了，吃完飯我還有點事，不送你了。你把衣服送回家再到畫廊。”
“不懂。”她看著他，故意說。
“不懂……以後慢慢教你。但要聽話，要乖，懂嗎？”
“懂。”
她乖巧地笑了，像送出的一個電波，擊中了他，渾身麻酥酥的。
幾個月前，她和他第一次見麵，嚴格說來是接受他的麵試。當時他正盯著她的簡曆——照片上的女子麵容姣好。她坐在他的對麵，淡淡地問：“簡曆那麼重要嗎？”他放下來，麵對著的正是一個乖巧的笑。那笑像根細針，紮到了他，不疼，癢癢的。
“你被錄用了。”他馬上做出了決定。
接下來，他領她參觀了展廳，把他在二樓畫室的鑰匙交給她，說：“這裏就歸你負責了，畫具一應俱全，你想畫什麼就畫什麼，抽空再教一教我這個笨學生。”
就這樣，尤曉晴成了東方畫廊的一名職員。如果有參觀者需要講解，她就成了畫廊的導遊，其他時間可以在畫室裏看書、畫畫、整理資料，還有指導石方作畫。同時，她還是一名招待員，在重要客人、買家來訪時靚麗出場。他說她煮的咖啡、端上來的茶、送上來的紅酒，讓談生意充滿了暖意，提升了簽訂合同的成功率。她聽了，隻是淺笑。
每次看著尤曉晴，他都想伸出手去，一心想把那笑容揣在兜裏，隨取隨用，至於用過後，是再放回原處，還是隨手扔了，另說吧。
這會兒，尤曉晴的笑倒是自行收起來了，原來聽到手機來了短信的聲音，一看，是高希金發來的“請求接見”，她下意識地哼了一聲，但馬上想到旁邊正有一雙眼睛盯著，忙說是一個段子，挺逗的。
“葷段子吧？”
“不算太葷。”
黑夜，常常給人帶來恐懼、淒迷、蕭條、冷寂，也常常給人帶來興奮、刺激、荒唐，敢越雷池的冒險精神。看看“昔日重來”酒吧燈紅酒綠下的紅男綠女，就知道了。光怪陸離的燈，放大並扭曲了一個個人影，一些人影也就脫離了人形，不是動物，是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