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王天樂就成了總裁助理,走馬上任的第二天,他請陳懷丙吃飯,飯桌上一字不提《問責製》。陳懷丙暗笑他年輕,膚淺。
翌日,方今雅提出了辭職。陳懷丙在第一時間向石方通報了:一切皆在計劃之中。
陳懷丙得意地回憶著,喝了一口茶。
石方打趣道:“老兄,看不出你鬱悶啊。瞧瞧,麵色紅潤,食欲大振,不像重了頭彩,也像撞了桃花運。”
“老弟,這就是曆練。心裏越是不痛快,臉上越是要春風得意……上午,於德水跟我談工作,說是他、我,還有李維勵,重要的任務是選人、帶人。”
“這話無可挑剔呀。”
“沒錯。但他的話也等於說我老了。”
“老兄,你是老了,但屬於老當益壯。”
“當時他讓我來的時候,說總部有三個副總,他一直在物色一個有經驗的常務副總裁,可我來了之後……唉,窩火啊!”
石方給陳懷丙倒茶。
“倒酒!”
石方馬上倒酒,問:“老兄,你總是守口如瓶……你在那個北方某儀器廠唯我獨尊,發號施令,為什麼要來德道集團甘拜下風?”
陳懷丙喝了一大口酒,似乎品嚐到了苦澀:“幹脆,我都給你說了吧……”
當年,陳懷丙作為北方某儀器廠的一把手,苦心經營,把企業搞活,正想再大幹一場。時任工業局的局長、也就是現在的牟東海副市長,找他談話,讓他準備迎接新的挑戰。他知道這是上麵打算讓他挪窩了。他不想自己栽樹別人乘涼,更不想白白地背上“貓爪伸到魚缸裏——想撈一把”的黑鍋。心一橫,也就真甩開笊籬開撈了。先是用公款買了幾處大房子,再把兒子送到美國讀書去了,一年兩次去國外考察,生病住院、過生日、裝修房子,統統成了斂財的好機會……他這一隨波逐流,企業很快就從高坡上出溜下來了,一虧就是兩年。牟東海這下急了。牟東海一門心思地往上爬,如果一個企業垮了,這個局長也逃脫不了幹係。為了扭虧為盈,牟東海給他出主意,可以找一家實力強的民營企業,先托管,再兼並。一開始他還嘴硬,但很快就清醒了,硬撐下去,也撈不到什麼好處了。可牟東海給他介紹的那家民營企業盛氣淩人,托管之後原企業的幹部要降格安排,包括他陳懷丙。他一聽腦袋就大了。就是這個時候,他遇到了石方,大有相見恨晚之感,偷偷從企業裏套出了200萬公款投在了東方畫廊,成了股東。不久,於德水出現了,表達了德道集團這個大民企的誠意——托管之後,幹部一個也不動,但半年後要考核。至於他陳總嘛,兼任總經理,因為德道集團還缺一個常務副總裁。那天,兩人邊走邊聊,不知不覺從辦公樓走出來,到了工廠的大門口。
陳懷丙講到這裏,門開了,一個穿旗袍的女子懷抱琵琶走進來,問兩位先生,想聽什麼曲目。陳懷丙瞥了一眼石方。
“《黑暗天使》吧,台灣呂秀齡的曲子,會吧?”
女子說會的,坐下來,纖巧的手指在弦上撥弄起來。
陳懷丙聽著,感覺那手指就像撥在心上似的,閉上了眼睛,說:“我當時並沒有讀懂於德水的那個眼神。事後我如夢方醒,原來於德水事先到過城市規劃局,探悉到我們工廠這一帶已被規劃成商業用地,一年後就得搬走。搬遷的補償費就是1000多萬。這筆生意,他賺大了。”
“是他媽的高。”
“工廠搬到了開發區,廠房蓋的那叫漂亮,廠區裏有花、噴泉、籃球場等等。這個時候托管就變成了成功的兼並。兼並還不到幾個月,於德水轉手就給廠子賣了,賣給了南方的一家上市公司,整整1.2億。想想我到總部走馬上任的那天,一紙任命書下來了,我一看,副總裁的前麵根本就沒有‘常務’兩個字。我被耍了!我跟原先的幾個副總平起平坐,還排在後麵,又不是按照姓氏筆畫。這個事兒,如鯁在喉啊。我這是被人家貓戲老鼠——哄著玩了。你說,我能咽下這口氣嗎?”
石方似乎很理解他,頻頻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