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心無愧就好。如果於德水不再澄清,李維勵保持沉默,你就幹脆忘了還有這碼事。一切自會風平浪靜的。”
“但願如此。”
王天樂心中的怒火依然熊熊。
上午,他回到辦公室後,立刻將鬱悶和憤恨發泄到了桌腿上。不過代價也沉重了點,因為腳趾頭畢竟沒有木頭硬。他抱住腳,齜牙咧嘴地縮在沙發裏,撫慰皮肉和心靈的傷痛。當著趙小魚的麵,竟然聆聽程拾翰的一二三,丟人!讓他鬧心的還是李維勵。一向認為兩人是牛王爺不管驢的事——各管各的,偏偏鼓搗出個《考核辦法》,讓《問責製》作古。他認為李維勵此舉完全是為了出風頭。李維勵揣上30萬在清華大學研修,不整出點動靜,也對不起那學費。可總該與他打聲招呼吧,連個屁都不放,損!
他感到自己像一隻振翅高飛的大雁,冷不丁被拔去了羽毛,渾身發冷。《問責製》是他的一塊基石,要踩著它接近目標的,現在基石粉碎,腳下虛空,如何是好?
冥思苦想之際,輕輕地,陳懷丙幽靈般閃了進來。這位副總裁別看身寬體胖,走起路來卻極輕,常常人在身後了,卻感覺不到。
“天樂,你真認為《考核辦法》出自李維勵之手?”
王天樂聽出了話裏有話,沒有搭腔。
“《考核辦法》還附了兩個案例,一個關於房產的,一個關於書店的……我剛問過孫正,不是專業人士,弄不出來。”
“董事長說是……”他故意咽下後半句。
“董事長還說過有你一個總裁助理足矣,現在又來棵仙人掌。可恰恰是這棵仙人掌,既有書店的管理經驗,又在房地產公司做過總經理助理。簡直是錦上添花啊。天樂,董事長玩的是移花接木。”
“不明白。”
“‘獅子王’是擔心兩頭小牛犢打架——死頂啊。”
他不自然地笑了:“陳總,言過了。”
“天樂,別自欺欺人了。董事長擔心你與程拾翰撕破臉皮,搬出了李維勵做擋箭牌,暗中保護的還是程拾翰……討論時他一言不發,不是心裏有鬼是什麼?”
“不會吧?”他問,卻已相信。
“認清形勢吧,兵臨城下了。”
他不想讓陳懷丙牽著鼻子走,說:“陳總,言重了。我不會把拾翰當成對手的。”
“信與不信,在你。反正我的眼裏是揉不進沙子的。天樂,我一直認為我們是有共同語言的。”
王天樂不能不點頭。不經意間,他看到桌上的最新一期《德道人》,便說那篇署名“鴻雁”的《書店問題之我見》是柳立立寫的。
陳懷丙不以為然:“我看出來了,那文章、還有編者按,都是衝著我來的。我不怕,誰有本事就來扭轉乾坤吧。”
輕輕的陳懷丙走了,正如他輕輕地來,留下一大塊石頭,壓在王天樂的胸口,令他愈發鬱悶。真如陳懷丙所言,自己就陷入被動了。眼下,唯一可以抗衡程拾翰的,就是將學習GE的活動搞得有聲有色,如火如荼,撲滅對手的囂張氣焰。
他把自己關在辦公室,冥思苦想。直到保安敲門進來,以為是辦公室的人走時忘了關燈,他才感到饑腸轆轆。他鎖門出來,向電梯口走去,看到於德水辦公室的燈還亮著,照以往那是一定要進去晃一圈的,可是此刻心中怒火難熄,即使極力掩飾,恐怕也會被懷疑對《問責製》的退位耿耿於懷的。
他走了過去。
走廊上的聲控燈忽明忽暗,像眼睛似的一眨一合。轉眼之間,走著的仿佛是一條幽深的權力通道,或左或右的門——裏麵——充滿了命運的玄機。那些門,都關著,門後有沒有手,突然把門打開,扼住過來人的脖子,或者遞過來的是一杯美酒,臉上卻帶著麵具……
他打了個寒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