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拾翰扔下了電氣公司的“命題作文”,猶豫著碰不碰王天樂的禁區——《問責製》。每當這時,金秋穎的奉勸就在耳邊拉響警報。他決定繞過禁區,另起爐灶,完成了《德道集團產業公司經理人的業績考核辦法》。為了更具操作性,他又針對房產和書店的具體情況,附上考核案例。
這天,他正埋頭思考,桌上攤開好多紙,上麵勾勾抹抹的,多是問號。於德水不知什麼時候進來了,盯了半天,直到拿起其中的兩頁來,他才發現。遮掩已經來不及了。於德水伸手把剩下的幾頁要了過來,坐到沙發上悶頭細看。
他坐在轉椅上,目光不時地從電腦上挪開,凝視著於德水,像夜晚隱沒在灌木叢中的一隻狼,窺視著在河邊飲水的獅子——雖然軀體龐大,但如今卻疲憊不堪,急需一條甘泉來緩解。
河水靜靜地流著……
“這個考核辦法是場及時雨呀。”於德水終於打破了沉寂,抖動著幾頁紙。他說集團的各個產業公司,行業領域不同,資源配置不同,市場環境不同,人力資源狀況也是參差不齊,不能用一個標準來量化……他一直想出台個東西,體現考核的公開、公正和公平。
“這個辦法,要旨就是想得到什麼,就考核什麼。”
“是這樣。考核的意義就是賞罰分明,賞要賞得理直氣壯,罰要罰得心服口服。別一到年底,跑到我這兒泡蘑菇,討價還價……”於德水思考了片刻,“現在的《問責製》不論從提法上,還是方法上,不再適合我們了,該廢止了。”
程拾翰想了想,說:“董事長,這個東西能不能緩行,我再完善完善。”
“是要完善。這樣吧,你馬上發給李維勵一份。對了,你們有過溝通吧?”
“交流過幾次了。”他又說,“能不能將《考核辦法》作為《問責製》的補充?這樣比較穩妥。”
於德水摸了摸下巴,略有所思,然後說:“兩周之後上會討論。”
第二天來上班,程拾翰就接到了李維勵的電話,這位副總裁提了一些修改意見,兩人共識頗多。放下電話,他考慮要不要把《考核辦法》給王天樂看一看。可是,如果王天樂對此抵觸很深,那就棘手了。還是算了吧。如果送給金秋穎瞧一瞧……她也許要抱怨他不聽話,放著小狗不玩,非要拿棍子去捅老虎屁股。
這才真叫騎虎難下。
最後,他決定裝聾作啞,把決定權交給於德水。
這邊,於德水也要采取“走著瞧”的策略了。
這些天,小馬偶爾從交警大隊帶回有關那起車禍最新的調查進展——實際上是沒有進展。方今雅的輪椅夜以繼日地碾壓在於德水的心頭。
如果方今雅不辭職,可能就不會遭遇那場車禍。
如果不是《問責製》,她可能就不會辭職。
如果陳懷丙不提醒王天樂,可能就沒有《問責製》……
於是,疑惑走馬燈似的呼嘯而過,答案似乎近在咫尺,但一伸手卻又是水中撈月。盡管如此,他還是死死咬住了一點蛛絲馬跡:“對連續兩年虧損的產業公司總經理要無條件免職”,就是《問責製》當中的這句話,導致心高氣傲的方今雅辭職。這句話是誰添加上去的,是王天樂,還是陳懷丙?要說方今雅與這兩人可是井水不犯河水。不錯,她辭職後,自己是建議將書店納入大廈公司的一個事業部,由陳懷丙領導,以利加大收縮的力度,這沒什麼不對,也看不出自己是請了羊去管菜園子,或者是讓狼去看了羊圈。至於書店每況愈下,責任也不全在他。那麼,他建議王天樂起草《問責製》並由此提升為總裁助理,隻是出於一種結盟的目的嗎?
一頭霧水。
他琢磨著,還是騎驢看唱本吧。
正想著,李維勵打來電話,說是《考核辦法》切實可行,要及早出台。末了,李維勵說前天晚上方今雅與他在MSN上聊了很長時間,對當初的盲目擴張後悔不迭。
於德水表示:“如果可能,我希望她回來重整旗鼓。”
李維勵認為這種可能性為零,又說:“但她傳遞了一個信號,也是希望我轉達給董事長吧……換帥如換刀。”
“我不是沒有想過呀!”
放下電話,他坐在落地窗前,看著窗外,思忖著“換帥”兩字。他久久不動,像動畫版《獅子王》套封中的辛巴,凝望旭日東升的草原,隱約發現一頭領軍的猛獸,慢慢地走出草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