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施恩重霸孟州道武鬆醉打蔣門神(3 / 3)

這武鬆假醉佯顛,斜著眼看了一看,心中自忖道:“這個大漢一定是蔣門神了。”直搶過去。

又行不到三五十步,早見丁字路口一個大酒店。簷前立著望竿,上麵掛著一個酒望子,寫著四個大字道:“河陽風月”。轉過來看時,門前一帶綠油闌幹,插著兩把銷金旗,每把上五個金字,寫道:“醉裏乾坤大,壺中日月長。”一邊廂肉案砧頭,操刀的家生,一壁廂蒸作饅頭,燒柴的廚灶。去裏麵一字兒擺著三隻大酒缸,半截埋在地裏,缸裏麵各有大半缸酒。正中間裝列著櫃身子,裏麵坐著一個年紀小的婦人,正是蔣門神初來孟州新娶的妾——原是西瓦子裏唱說諸般宮調的頂老頂老:妓女、歌妓。本作“底老”。那婦人生得如何?

眉橫翠岫,眼露秋波。櫻桃口淺暈微紅,春筍手輕舒嫩玉。冠兒小,明鋪魚魷,掩映烏雲;衫袖窄,巧染榴花,薄籠瑞雪。金釵插鳳,寶釧圍龍。盡教崔護崔護:唐代詩人。去尋漿,疑是文君重賣酒。

武鬆看了,瞅著醉眼,徑奔入酒店裏來,便去櫃身相對一副座頭上坐了,把雙手按著桌子上,不轉眼看那婦人。那婦人瞧見,回轉頭看了別處。武鬆看那店裏時,也有五七個當撐當撐:在店堂上當班侍應顧客。的酒保。武鬆卻敲著桌子叫道:“賣酒的主人家在那裏?”一個當頭的酒保過來,看著武鬆道:“客人要打多少酒?”武鬆道:“打兩角酒,先把些來嚐看。”那酒保去櫃上叫那婦人舀兩角酒下來,傾放桶裏,燙一碗過來道:“客人嚐酒。”武鬆拿起來聞一聞,搖著頭道:“不好,不好!換將來!”酒保見他醉了,將來櫃上道:“娘子,胡亂換些與他。”那婦人接來,傾了那酒,又舀些上等酒下來。酒保將去,又燙一碗過來。武鬆提起來呷了一口,叫道:“這酒也不好,快換來便饒你!”酒保忍氣吞聲,拿了酒去櫃邊道:“娘子,胡亂再換些好的與他,休和他一般見識。這客人醉了,隻待要尋鬧相似,胡亂換些上好的與他罷。”那婦人又舀了一等上色的好酒來與酒保。酒保把桶兒放在麵前,又燙一碗過來。武鬆吃了道:“這酒略有些意思。”問道:“過賣,你那主人家姓甚麼?”酒保答道:“姓蔣。”武鬆道:“卻如何不姓李?”那婦人聽了道:“這廝那裏吃醉了,來這裏討野火麼?”酒保道:“眼見得是個外鄉蠻子,不省得了。休聽他放屁。”武鬆問道:“你說甚麼?”酒保道:“我們自說話,客人你休管,自吃酒。”武鬆道:“過賣,你叫櫃上那婦人下來相伴我吃酒。”酒保喝道:“休胡說!這是主人家娘子。”武鬆道:“便是主人家娘子待怎地?相伴我吃酒也不打緊!”那婦人大怒,便罵道:“殺才!該死的賊!”推開櫃身子,卻待奔出來。

武鬆早把土色布衫脫下,上半截揣在腰裏,便把那桶酒隻一潑,潑在地上,搶入櫃身子裏,卻好接著那婦人。武鬆手硬,那裏掙紮得?被武鬆一手接住腰胯,一隻手把冠兒捏做粉碎,揪住雲髻,隔櫃身子提將出來,望渾酒缸裏隻一丟,聽得“撲同”的一聲響,可憐這婦人正被直丟在大酒缸裏。武鬆托地從櫃身前踏將出來。有幾個當撐的酒保,手腳活些個的,都搶來奔武鬆。武鬆手到,輕輕地隻一提,提一個過來,兩手揪住,也望大酒缸裏隻一丟,樁樁:栽插。在裏麵。又一個酒保奔來,提著頭隻一掠,也丟在酒缸裏。再有兩個來的酒保,一拳一腳,都被武鬆打倒了。先頭三個人在三隻酒缸裏,那裏掙紮得起?後麵兩個人在地下爬不動。這幾個火家搗子,打得屁滾尿流,乖的走了一個。武鬆道:“那廝必然去報蔣門神來。我就接將去,大路上打倒他,好教眾人笑一笑。”

武鬆大踏步趕將出來。那個搗子徑奔去報了蔣門神。蔣門神見說,吃了一驚,踢翻了交椅,丟去蠅拂子,便鑽將來。武鬆卻好迎著,正在大闊路上撞見。蔣門神雖然長大,近因酒色所迷,淘虛了身子,先自吃了那一驚,奔將來,那步不曾停住,怎地及得武鬆虎一般似健的人,又有心來算他?蔣門神見了武鬆,心裏先欺他醉,隻顧趕將入來。說時遲,那時快,武鬆先把兩個拳頭去蔣門神頭上虛影一影,忽地轉身便走。蔣門神大怒,搶將來,被武鬆一飛腳踢起,踢中蔣門神小腹上,雙手按了,便蹲下去。武鬆一踅,踅將過來,那隻右腳早踢起,直飛在蔣門神額角上,踢著正中,望後便倒。武鬆追入一步,踏住胸脯,提起這醋缽兒大小拳頭,望蔣門神頭上便打。原來說過的,打蔣門神撲手:先把拳頭虛影一影,便轉身,卻先飛起左腳;踢中了,便轉過身來,再飛起右腳。這一撲有名,喚做“玉環步,鴛鴦腳”。這是武鬆平生的真才實學,非同小可!打的蔣門神在地下叫饒。武鬆喝道:“若要我饒你性命,隻要依我三件事!”蔣門神在地下叫道:“好漢饒我!休說三件,便是三百件,我也依得!”

武鬆指定蔣門神,說出那三件事來,有分教:大鬧孟州城,來上梁山泊。且教:

改頭換麵來尋主,剪發齊眉去殺人。

畢竟武鬆對蔣門神說出那三件事來,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