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佳起身接電話。是張和平秘書打來的,說讓他收郵件。丁一佳繞過大班桌,站在椅子前點開電腦,盯著看了一陣,抬起頭苦笑:“我和佟總的處罰公告下來了,是邱總秘書群發的,你回辦公室可以看到,佟總被停職了,我受到降級降薪處分。”
“我被要求主動辭職?”陳青白對丁一佳的處罰意見不滿。
“公告上沒有提及你,我剛才不是告訴你了嗎?是張總打來電話說的,他就是這樣說的,不信你打電話問他。”
“他們為什麼不直接發公告開除我呢?因為我沒有做錯過一件事。丁一佳,我明確告訴你,我不會主動辭職!堅決不!要我走,可以,得說出讓我心服口服的理由來,否則沒門兒!”
陳青白說完,猛地起身,衝向大門,拉開門頭也不回地跑了。
對於誰負主要責任誰負次要責任,丁一佳在腦子裏構想過多個方案,要麼邱總把責任攬在身上;要麼佟雪雪負主責,他和陳青白負次責;要麼他負主責,佟雪雪和陳青白負次責。他和佟雪雪,一個是中國區人力資源總監一個是成都工廠總經理,哪個負主責哪個負次責都講得通。陳青白不過是個部門主管,無論從哪個角度考慮,她都不應該負主責,他不知道邱貽可是怎麼想的。
拋開個人因素講,丁一佳認為陳青白還是稱職的。原則性強、不善變通,可是作為人事經理,誰能說這些不是她的優點呢?人事無小事。員工希望公平公正,但要公平公正就得拿原則說事兒。如果人人都求變通,豈不亂了規矩?沒有規矩何以成方圓?丁一佳內心是明了的,抱怨歸抱怨,工作歸工作,他沒有真下定決心把陳青白拉下馬來。一個工廠總經理,要是成心想拿掉一個員工的烏紗帽,還怕找不到借口?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陳青白的工作可用兩個字來概括,那就是職業。說她盡心盡責、任勞任怨,一點兒不為過。從職責劃分來看,人力資源部負責人事和後勤兩大塊業務,但實際上呢?鳳凰人都知道遠遠不止。可用“兩個凡是”來說明人力資源部的工作:凡是其他部門不管的,凡是其他部門管不了的,都是她們的事。職責多不說,責任也大,最近這幾年成都工廠業務發展突飛猛進,人力資源部真正管事的一直就她和陳美兩個人。加班成了家常便飯,她沒有半點兒怨言,不像有的部門經理,事兒一多就守著他鬧人手少,不加人手工作就沒辦法開展。
作為總經理,他的主要精力都放在生產上了,其他的事兒管得很少甚至沒管,都是陳青白在幫著處理。她就像一個消防隊長,哪裏有事哪裏就有她的人影。員工有要求有意見有心事,也樂意找她,她呢從不推辭,始終精力充沛、熱情高漲。
要是沒有了敢與他叫板頂杠的男人婆,沒有了盡職盡責的陳青白,沒有了既像消防隊長又像大媽大姐的HR經理,成都工廠將來該怎樣管理?有人說,現代企業少了誰都能運轉。這話說得沒錯,問題是轉得快與轉得慢,轉得好與轉得差,完全是兩回事兒。
丁一佳後悔在張和平麵前說陳青白的壞話。這些話會不會導致邱貽可對陳青白痛下狠手呢?他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在關鍵的時候,有些話或多或少會起到推波助瀾的作用。
丁一佳不得不承認,他是個地地道道的機會主義者,膽小怕事、眼光短淺、心胸狹窄。在鳳凰電子,他是個小人物。小人物如此,尚可以理解,但作為亞太區和中國區的掌門人,邱貽可並非小人物,他怎麼也如此呢?優秀的人才,他難道不知道愛惜,非得斬立決而後快嗎?如此說來,邱貽可也是個機會主義者,同他一樣缺乏襟懷、缺乏眼光。
21世紀缺什麼?人才。什麼是人才?在邱貽可眼裏,在世界各地衝鋒陷陣拿大單的人是人才,在實驗室設計出高精尖產品的人是人才,在辦公室為他賺取財務利潤的人是人才。陳青白這樣的HR就是一隻工蟻,不能算真正的人才。有也罷,沒有也罷,並不影響大局。他之所以拿HR經理開刀,真正目的是借此打掉佟雪雪的囂張氣焰。
邱貽可對佟雪雪恨之入骨。總裁威廉姆森派他來中國,要求他半年之內實現盈利,然而全球惡劣的大環境不能讓他大有作為,能做的唯有內部減員增效。飛抵中國後,到各分公司、工廠巡視一圈下來,邱貽可發現有很大的操作空間。為此,他設定了兩步走的盈利計劃:第一階段內部瘦身,目標是減少50%的人工開支,12月份當月實現止跌扭虧;第二階段全麵進攻,新年伊始在中國市場展開大規模的市場推廣活動,爭取更多更大的訂單和份額,第一個季度全麵扭虧為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