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風暴眼,幾家歡喜幾家愁(4)(3 / 3)

下午,陳青白坐在電腦前調社保和公積金繳費基數。要在實發工資不變的前提下降低繳費基數還真不是件容易事。密密麻麻大片數字,不是調高了就是調低了,調來調去,搞得她眼花繚亂。突然,電話鈴聲響起來,她提起話機一聽,是謝如意打來的。

“陳經理,不好了,工人罷工了!”

我的天!越怕出事,偏偏就要出事,陳青白被雷擊一般,花容失色,渾身像抽了筋骨似的。好一陣回過神,跌跌撞撞地往生產部跑,一邊跑一邊聯係丁一佳。丁一佳竟然在外麵辦事。她氣得罵娘,中午還見著他的,怎麼一出事他就外出辦事呢?

車間裏,工人們坐在工位上,三三兩兩談笑風生,就是不動手。“上班了,上班了,都給我幹活!”謝如意在兩條產線間的通道上跑來跑去,氣急敗壞地大喊大叫,汗水浸濕了額前的頭發,藤蘿似的爬在紅通通的額頭上。沒有人理睬他,仿佛都成聾子了。二樓辦公室外的過道上,幾個工程師袖手站著,優哉遊哉地冷眼旁觀。

“怎麼回事兒?”陳青白拉住謝如意問。她想起上次的工會活動來,這種甘地式的“非暴力不合作”是工人在無聲地抗議。

“我也不知道是咋回事,下午上班就是這樣,喊也喊不動。”

謝如意一臉愁容,欲哭無淚。

陳青白叮囑自己要鎮定。她的一舉一動都被工人們看在眼裏呢。她急匆匆地來到現場,表明靜坐抗議獲得了初步成功。接下來就看她如何展現個人魅力了。工人仗著人多,看似強大,實際上很脆弱。他們心裏是虛的,臉上的泰然是裝出來的。隻要她說服幾個人動手幹活,整個聯合陣線頃刻間將土崩瓦解。畢竟,真正想鬧事也不怕事的人是少數。這個時候,雙方比的是意誌,比的是耐性。輸贏就在一瞬間。陳青白淺笑著走到工人中間,拍拍一個女工問:“上班的時間都過了你怎麼還不幹活?”女工瞟了她一眼,遊離的目光暴露了她的心跡。又拍了下另一個女工的肩膀,對方驚得身子顫了一下。她友好地問:“為什麼不動手做事?”女工緊張得說不出話了,旁邊的工友代為回答:“大家都沒動,我們想動也動不起來呀。”陳青白明白了,流水線作業,前幾工序是關鍵。如果前麵的人不動,後麵的工序就沒法動。不等陳青白走近,守在第一個崗位上的女工就跑掉了。

車間門口圍觀的員工漸多。陳青白走過去,還未啟口人就散了。她關上大門來到二樓辦公室外的過道上,站住不說話,盯著站在過道上看熱鬧的幾個工程師瞧。工程師們被她瞧得不好意思,灰溜溜地回了辦公室。她讓謝如意召集全體組長開會,拋出的第一個問題是:“你們誰能告訴我,工人停工不做事為的是什麼?”

一個膽大的小夥子說:“我聽說是她們不滿公司把龔一開除了。”

這個原因與陳青白想到的基本一致。

她說:“一個國家有一個國家的法律法規,比如憲法、刑法、民法、經濟法。同理,一個企業有一個企業的規章製度,比如鳳凰員工手冊。一個公民觸犯了國家法律法規,該不該受到處罰?當然該。原北京市委書記陳希同、上海市委書記陳良宇、重慶市委書記薄熙來,你們知道的,是不是位高權重?他們犯了法一樣淪為階下囚。同樣的道理,員工觸犯員工手冊,該受處罰的還得要受處罰,遠的不說就說你們部門的歐陽端,他是楊飄飄的弟弟,按規定楊飄飄是不能介紹他進來的。我們查出他們有這層關係後,姐弟倆都被給開掉了。還有我部門的陳美,進人把關不嚴格,她自覺難逃處罰,也自己辭職了。楊飄飄可謂職位高、資格老吧?違了紀照樣受處罰。你們想想,龔一受處罰該不該?”

組長們低下了頭。

“你們可能會說,他是代表員工在收集意見。收集意見我不反對,問題是這是上班時間,上班時間不幹活,大群人圍著在車間還簽什麼名就存在問題了。這不是置公司生產於不顧嗎?其次,他說他在收集員工意見,丁總讓他把意見反映給公司,可他卻不,這不能不讓人懷疑他的動機。你們有意見,我們歡迎你們提,有意見不可怕,好說好商量嘛,沒有必要非得來個你死我活,你們說是不是?如果龔一的行為不受到處罰,員工手冊等於廢紙一堆,以後還有誰遵守?

“其實,大多數員工心意是好的,人是善良的。你們都覺得龔一被開除心裏有些委屈,為他不平,我很理解。你們並不了解事實的真相,工人師傅們想得很簡單,被人利用了。就拿減薪這事兒來說吧,減薪誰都不願意,你們減未必我不減?我比你們減得還多呢。人嘛,都希望多拿錢少做事,都希望隻加薪不減薪,但事實上是很難的,那不又回到計劃經濟時代了嗎?大家都端鐵飯碗。如果鐵飯碗好的話,就不需要打破了。天有陰晴月有圓缺,企業也有盈虧的時候。賺錢加薪,虧損減薪,道理是一樣的,勞動法也是這樣規定的。所以,減薪並沒錯。今年減少,明年效益上來了,再加回來就得了。生產部工人實行的是計件工資製,收入主要來自計件和加班。就算減薪,你們的底薪本來就低,能減多少呢?微乎其微。真正受影響的是辦公室那幫子白領,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