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艾嘉驚惶惶地敲辦公室門，陳青白渾身雞皮疙瘩直冒，飛快跑過去開門，沒等她開口，艾嘉就叫道：“老大，丁總打電話讓你過去處理！”
“丁總打電話讓我過去？他怎麼不過去？我去了就能解決問題？我又不是消防隊專門救火的。”陳青白一聽就火了。丁一佳見好處就爭、見麻煩就躲，什麼總經理這是？膽小鬼、窩囊廢！她暗罵，真他媽的一個被人閹了卵子的太監！
“丁總剛出去，沒在公司。”
“剛出去？他可真是會選時候。”
陳青白嘴上罵的時候，大腿已經邁出了大門，推開羅艾嘉往品質部跑。
品質部經理歐陽小強是個晉升不到半年的新經理，研發工程師出身。當初提拔他，好多工程師不服氣，說“就他這個慫樣能當經理？”公司人才儲備不足，沒有更合適的人選，隻能矬子裏拔將軍。技術出身的人為人大多低調，少言寡語、思想單純，說話做事一根筋，思維不容易轉彎，幾句話不投機就急躁就頂起來，你不服我我不服你。除此之外，品質工程師還有一個特點就是熱衷於挑刺兒，愛較真兒，動不動就跟人比嗓門大，容易得罪人也容易受氣。大凡品質出了問題，無論是來料還是成品，第一個挨罵的總是他們。他們委屈也沒辦法，比技術他們比不過研發工程師，比生產他們比不過製造工程師，這是他們的專業性質決定了的。公司從技術部調來歐陽小強做經理，目的就是加強品質部的技術實力。
歐陽小強正被一群人圍在中間。工程師、檢驗員你推我我擠你，七嘴八舌、吵吵嚷嚷，亂成一鍋粥了。“我抗議！”“我不同意減薪！”“工資是我麵試時談好的，沒經過我的同意，誰也不能減我的工資。”“你們這是非法的行為，我要到社保局告你們！”“作為一部之長，歐陽小強你不為你手下人著想，你還配做領導？”
麵對十多張大嘴，本來就缺乏威信的歐陽小強，臉漲得紅如豬肝。他越急越說不出話，他越說不出話，工程師、檢驗員越以為他心虛，吵鬧的聲音就越大。麵對衝鋒槍般突突突地掃射，歐陽小強節節敗退，快被逼到牆角了。
“都給我站住！”
陳青白遠遠地吼一聲，但聲音太弱，被嘈雜的吵鬧聲給淹沒了。她走到人群邊，又吼了一聲，還是沒人回頭理她。
“總經理來了！”
陳青白改變方式又喊一聲，抓起地上的一塊待檢零件“砰”的往桌上一砸。吵鬧聲停下來，一張張扭曲變形的臉轉過來，她心頭一悸。這是一張張怎樣的臉呀，怒目圓睜、肌肉上擠，鼻孔朝天，簡直就是一頭頭被紅布頭挑逗起鬥興來的瘋牛。要是這群瘋子向她撲過來，就算一人來一拳，她都活不過中午。在搞技術的人麵前，她不能露怯，至少不能讓這幫人看出她內心的膽怯。一露怯就完了。她太了解這幫人了，都是些欺軟怕硬的主。
狹路相逢勇者勝。陳青白擠進人群，把工程師、檢驗員往外推，站在歐陽小強旁邊提高聲音吼道：“胡鬧！簡直是胡鬧！想造反是不是？”
把頭發往上一擼，包紮著傷口的紗布全部暴露出來。她用手指著紗布喊：“這是元旦節前我挨打留下來的，現在醫療費還找不到地方報銷呢，你們哪個有本事再往我這裏來一拳頭？”
陳青白被打，成都工廠的員工都知道。誰敢補她一拳？沒有人有膽。她望見一個個氣焰囂張的氣球頃刻間泄了氣，蔫了。
“你們在對誰大喊大叫，咹？歐陽小強是誰？他是你們品質部的經理！有你們這樣不尊重上司的嗎？你們上學受到的教育到哪裏去了？簡直是亂彈琴！”
見氣球泄了氣，陳青白心裏踏實了，底氣也足了，開始痛痛快快地訓人，直到訓得這幫人抬不起頭來為止。挨了批挨了罵，大家溫順得如一隻隻膽小的螞蟻。
見氣氛緩和了，陳青白說：“這就對了嘛，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呢？”
人群又活躍起來，嘰嘰呱呱地叫著嚷著圍攏過來。
“站住！都給我坐下，一個一個地發言！”人群湧過來，陳青白心虛了。唯恐剛才圍攻歐陽小強的局麵再次發生。然而，沒人聽她的話，人群依舊往她身前湧。
“都給我站住！沒聽見陳經理的話嗎？誰要是再胡鬧，馬上給我滾出去！”
一聲驚雷在人群身後炸開。一聽聲音就知道丁一佳來了。圍湧的人停下來，紛紛散開，找座位坐下，乖得像幼兒園的小朋友。陳青白抬頭，望見辦公室門口黑壓壓地擠滿了人頭，如一朵朵爭先恐後擠到陽光下的月季花。
“你們鬧什麼鬧？鬧能解決問題嗎？亂彈琴！”
有人開始舉手了，欲提問的也就4個人，其他的都啞巴了。陳青白很生氣，罵道：“不是都有問題嗎？怎麼才4個人？你們該不會是趁機搗蛋吧？”
她請丁一佳講話。丁一佳走到前麵來，沒有直接問答問題，而是給大家分析國際國內形勢和鳳凰電子的經營狀況，最後說：“是有種說法要減薪。公司首先要生存，隻有生存才有希望。俗話說，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關於減薪，減還是不減，要減如何減，目前還在討論中，沒有一個定論。我想問問你們，你說希望減薪還是希望失業？”
陳青白沒料到丁一佳會接受她的觀點改變主意，把看似板上釘釘的減薪方案說成是一個需要討論且還未定論的一種說法。看來，他也意識到佟雪雪的失誤，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