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昨天晚上央視的晚間新聞沒有?經濟形勢越來越嚴峻了,專家預測說第四季度GDP可能破7。記者到各地調查,發現大量鋼材滯銷、煤炭堆成山、水泥跌成豬肉價、偌大的建材家電市場空蕩蕩的……要是翻過年還沒有經濟刺激政策出台,熬不下去的公司就得關門、裁員羅。”
羅艾嘉見陳青白沒反應,轉頭敲了敲玻璃,喊道:“哎,老大,你在聽我說話沒?”
陳青白勉強睜了睜眼,不耐煩地說:“聽著呢。”
“大環境這麼差,我們公司也難有起色,今年的年終獎恐怕懸。”
“你還想年終獎?工作能不能保得住都難說。”陳青白閉著眼,臉露嘲笑。
“你說我們廠要裁員?”羅艾嘉一臉驚惶,站起身,不安地望向經理。
“大環境這麼差,你是知曉的,誰能保證不裁員?”
羅艾嘉跳過來——不是走,也不是跑,像一隻受驚的兔子。她搖了搖經理的手臂,嬌滴滴地哀求:“老大,你給我透露下,是不是當真要裁員?”
陳青白微啟右眼,瞟了一眼羅艾嘉,歎息道:“我不是邱貽可,也不是佟雪雪,我哪知道?我是瞎猜的,你剛才不是說了嗎,熬不下去的公司就得關門、裁員。”
“我那不是說著玩的嗎?”
羅艾嘉由前台轉來做行政專員,學曆不高,能力不強,人倒是蠻漂亮的。男友是軟件園一家公司的高級白領,月薪上萬。做個發型啦,添個手鏈啦,買件小裙子啦,到五星酒店吃個自助啦,總要拿到辦公室來顯擺顯擺。
“裁員就裁員唄,未必然你稀罕這一兩千塊錢的工資?你BF那麼有錢!”
“他再有錢,是他的,不是我的。我才不願意靠他呢。你不是常說我要自立嗎?男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艾嘉說完,轉身回座位了。
陳青白閉著眼也能想象出艾嘉癟嘴生氣的樣子。這個鬼丫頭,準是跟BF鬧矛盾了。她兀自笑了,搖了搖頭,不理艾嘉。
……大廳裏越來越嘈雜起來,上班時間到了,忙碌的一天又開始了。
在二樓辦公室,總經理丁一佳正發愁呢。
他本想抓緊時間把該處理的郵件盡快處理完,下車間巡視一圈。這是他在台企管生產10年養成的習慣:每天上午無論多忙都要抽時間到車間轉兩圈,檢查4S,觀察工人精神狀態,了解昨天的產量、質量,諸如此類。一天不去,整天都覺得不自在,心裏慌慌的,不踏實。
然而,他凳子還沒有坐熱,張和平的電話就火急火燎地趕過來了。張總直截了當地告訴他:“總裁辦公會決定,從總部到各分公司、各工廠,明年的行政和人工費各砍至少一半。考慮到成都工廠情況特殊,人工費減30%,很照顧你們了。邱總要求春節前達標,而不是要等到明年年末。”
“啊~~~”丁一佳一聽就急了,“這……”
張和平打斷他的話說:“我們知道,成都工廠業績還行,所以才作了調整嘛,你呢也別抱怨,其他工廠更多呢。這是沒辦法的辦法,全球環境差,你是知道的。鳳凰電子不是來搞慈善的,是要給股東賺錢的。我們要在新公司待下去,就不得不執行高層的決策,顧全大局為要。”張和平和丁一佳都是嘉華遺留下來的,到了新東家,要保住飯碗,得小心為上。
“可是……”
“沒有可是,”張和平的話很堅決,“我昨天不是跟你說過嗎?你們成都工廠還有空間,擠一擠、壓一壓,達成目標不是問題。”
“怎麼擠怎麼壓?我……”
“你那麼聰明的人,還需要我來提醒?不用吧。辦法是人想出來的。邱貽可你是知道的,美國佬隻看結果不重過程。記住,該動的手術要動,而且要快、要堅決,但不能影響生產,這個很重要。”
動手術?動什麼手術,還不能影響生產?張總提醒他裁員!現在人員夠精簡了,再裁難免傷筋動骨,誰敢保證不影響生產?
行政經費該停的停,該減的減,該節約的節約,這在丁一佳眼裏不是難事。錢多有錢多的用法,錢少有錢少的用法。上世紀60年代國家那麼窮,不也研製出“兩彈一星”了嗎?關鍵是人工,減30%就傷到腦筋了。公司180人,大部分是工人,一個釘子一個卯,除非業務量減少,否則根本減不下來。不減工人,減辦公室職員?職員總共60來個,裁30%即55人,僅餘5個了。沒有采購沒有計劃沒有質檢沒有技術,留下工人有何用?
不減員就減薪。年初不是加了30%嗎?還補了社保、買了公積金,幹脆把這部分還給公司得了?就當王總走時什麼也沒做。不過,丁一佳知道,這事兒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加薪加員工都高興,但你若減薪,哪怕是一元兩元,也不見得有幾個人擁護。道理很簡單,員工是來打工的,賺的是辛苦錢,薪資多少直接影響生活質量。
不能減員也不能減薪,邱總要求春節前達標,如何辦?丁一佳頭都大了。
何不把這塊燙手山芋甩出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