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敗亡(2 / 3)

“誰也沒有懷疑你們警察的能力,尤其是你這個號稱神探的警察,你就快說吧,我們沒工夫聽你發自內心的表白。”夏侯新生不耐煩地說。這次辛文素終於露出了笑容。

“好!說得好!但一會兒你也許不會這麼說了。我們經過不懈的努力,終於找到了簡萬庫另外一處住房,在那裏我們發現他有一部電話,在他死前的一段時間裏,他曾經給興隆縣的一個電話號碼連續打電話。奇怪呀,他為什麼給這個電話打呢?這個電話的主人是誰呢?經過我們調查,他是簡萬庫的舅舅,一個退休的老警察,名字叫周偉正。當然打電話是每個自由公民的權利,何況說的是什麼我們也無從知曉。可我們必須知道他臨死前和他舅舅說過些什麼,這很正常吧。作為警察來說,也許會在這裏麵找到線索。但我們沒找到他舅舅,據說他去了海南,我們迅速和海南聯係,但對方說今年周偉正沒來。這時,我想起了什麼,你們猜猜?對了,我想起了那個無頭屍。我再一對照那個無頭死屍的車票,才發現從興隆縣來我們這裏沒有直達的火車,必須在化民縣轉車。我恍然大悟。你們看看真正的巧合是在這裏,前麵的巧合都無關緊要。但這個巧合如果抓不到的話,那就不會成為巧合了。但是我總是令犯罪者失望,任何想抓住的稻草在我這裏都是沒有的,從我的手中還沒有跑掉過一個罪犯呢。不過,那時我們還認為這無名屍體是周偉正的,還有個莫名其妙的女人一口咬定那就是她男朋友周偉正的屍體,雖然她後來承認連看都沒仔細看。就在這時,周偉正卻回來了,原來他去了五大連池。興隆縣刑警隊及時地通知了我們,是的,很及時,但還是沒有犯罪分子的腿快,他們搶了先。我的這個同行雖然年齡大了,但還是盡力和一個職業殺手搏鬥了很長時間,使對方也受了重傷,我想這個受人雇用的殺手現在也許在哪個荒無人煙的地方養傷呢,就像一隻受傷的野獸舔著傷口,或者已經被死亡解除了痛苦。這都是犯罪現場告訴我們的事。不僅如此,現場還向我們暗示了一件更重要的事,那就是犯罪分子在尋找什麼,簡直是挖地三尺呀!我還從來沒有見過這樣亂七八糟的現場,也正是為了這件東西,殺手才沒能全身而退。”古洛停頓了一會兒,拿出一支煙,用上一支的煙蒂點燃,深深地吸了一口。“我再喝些水。”他自言自語地連續喝著茶,直到杯子裏的水幾乎要沒了。“添水!”陳壽厲聲喊道。女秘書立刻就跑了進來,她臉上的表情說明她不僅僅隻是在外麵守候著。“謝謝!”古洛看著她豐滿的耳朵說。

“是什麼呢?我不知道,但我推測連凶手都不知道他在尋找什麼,也就是說,雇他的人並不知道有沒有這件東西,但所有帶文字的東西都被翻過了,大概找的是日記之類的文字材料吧。雖然周偉正被害了,但這並不是我們行動遲緩造成的。我並不自責,也不責備當地公安局。我一直想的是另一件事,那就是無頭屍體到底是誰呢?這個懸念沒多久就解開了。經過是這樣的:我們在調查周偉正一案時,發現他和另一位警察都曾經被卷進一件極其惡性的案件中,就是馬奎家的滅門大案,凶手一直逍遙法外,如果是謀殺的話。周偉正為此和一位極為負責的警察幾乎鬧翻了,這個警察叫鄭重義。注意,正劇這才真正開始。當時我並沒想到,隻是想周偉正被殺會不會和簡萬庫案件有關。這一懷疑並不牽強,因為我早就注意到那個李英傑在回家前,曾經有一天不知所蹤,我把這一天叫做‘空白的一天’。如果周偉正和簡萬庫一樣,都是同一案件的受害者,那麼李英傑那天就可能去興隆縣謀殺他。但據我的了解,那天周偉正已經去了五大連池,我想李英傑落了空。他回到自己家的時間是中午十點,從火車站到他家的車程是一個多小時,就是說,他乘坐的火車是在八點到九點之間到達的,當時有兩列火車相差五分鍾到達,一列是我們省城來的,一列來自興隆縣。在我們城市的時間還沒有精確到秒,而農村的時間還沒精確到分鍾的情況下,人們分辨不出他到底坐的是哪趟車,但我肯定他坐的是興隆縣來的車,雖然那關鍵的證據,就是車票讓他老婆給燒了。他這是殺人未遂,但我們沒有證據。所以我們就調查了周偉正的過去,隻有這滅門案有些蹊蹺,但和現實有什麼聯係呢?老實說,我沒有推測,隻是想盡可能地尋找線索。鄭重義作為周偉正的老同事、老朋友自然是我們要了解的知情人之一,但他卻失蹤了。於是,我去查了查列車時刻表,發現從鄭重義所居住的穆山縣來省城也要經過化民縣換車。一切很清楚了,我把這些散亂的片段聯係在一起,就像電影中的剪輯一樣,作品就快完成了。我們讓鄭重義的女兒來認了屍,確定這就是鄭重義。我們立刻按他到省城的時間,對全市的旅館進行了排查,真是費錢費力的事呀!每當這時,我就萬分痛恨犯罪分子,因為他讓我們花了納稅人那麼多的錢。查詢的結果是沒有旅館見過這個人。我們的工作或許有疏漏,但根據其他旁證是可以驗證的,我們的調查沒有疏忽和紕漏。後來我們還調查過一次,再次證明我們的警察是多麼得優秀。這時,這場戲劇的主要情節就自然出現了。這兩人的不幸遇害,以及簡萬庫的被殺都和一件事聯在一起,準確地說,這件事才是他們死亡的接點。於是,就浮現了三十年前的命案,它又發散出血腥味道。”古洛又拿出一支煙,像是不經意地看了辛文素一眼,他吃驚地發現剛才那個有氣無力的女人這時兩眼放光,柔和的燈光製造了她年輕時美麗容貌的假象。她的嘴角向上揚起,似乎在微笑,而這是凝固的微笑,像戲劇中的假麵具一樣,連古洛都不禁要打個寒戰。

“案件中一個重要的人物叫高麗華,她是馬奎的老婆,案件發生後不久,她就消失了,從此這個世界上似乎少了這麼一個人,但她卻是這樁命案中唯一活下來的人。你們知道,警察對這種人從來不會輕易放過的,但他們卻對這個案子,也就是這個人物束手無策,因為一個謎擋住了他們前進的方向。這個謎讓鄭重義花費了幾乎一生的時間,但他的老朋友、同事也是競爭對手的周偉正卻在他之前解開了這個謎。不過,周偉正卻做出了讓我們警察為之汗顏的事。謎是什麼呢?那就是這個女人也同時吃了那頓被懷疑投了毒的飯,而單單是她沒有死,甚至沒有任何中毒的跡象。飯菜都被鄭重義精心地保存了下來,並盡當時所有的條件做了化驗,但裏麵並沒有發現毒素。而我能解開這個謎有兩個關鍵:一是興隆縣公安局刑警隊請我吃飯時,當小雞燉蘑菇這道菜上來時,那個隊長隨意說這裏不產蘑菇。而我後來在鄭重義的筆記裏看到馬家那頓飯菜的內容,裏麵明明有蘑菇。試想,一個普通的農家,在那運輸不發達的時期,怎麼會在一頓普通的飯裏有蘑菇呢?當我得知高麗華是臨水縣人時,這個疑問就被解開了一半。那年她回過家,我斷定是她從臨水縣帶回來的。於是,我的設想就成為這樣的了,即蘑菇有毒。我去了臨水縣,收集了能收集到的所有毒蘑菇,我知道這不過是‘瞎子點燈——白費蠟’。因為高麗華也吃了這蘑菇,難道她有解毒的方法,就是說,她預先服了解毒劑。但不對,因為化驗證明,飯菜,包括蘑菇都沒有毒。我想正是這個難題難倒了鄭重義,我也為此付出不少聰明的腦細胞。但第二個關鍵出現了,被我抓住了。我的同事胡亮由於感冒,說出的一個偏方啟發了我,說是什麼可樂煮綠豆,這該多難吃!但卻由此讓我解開了這盤中之謎。這種偏方難吃是因為它們的物理性質相差太遠,或者和人們的飲食習慣相差太多。同樣,我們知道有許多食品的化學成分是互相衝突的,譬如,有些水果和蔬菜不能同時吃。對了,你們知道中國近代偉大的思想家康有為是怎麼死的嗎?他是吃了大量海鮮後,又飲用了富含維生素C的果汁,結果這兩種物質是衝突的,他就死了。於是,我就想到這家人吃的蘑菇是否也是如此,果不其然,原來在臨水有一種特殊的蘑菇,大概是全世界唯一的,正確地說是有兩種蘑菇,不能同時或者在24小時內不能一起吃。如果吃了的話,就會中毒,很嚴重的毒,會輕易地奪去人的生命。人們給這兩種蘑菇起了一個形象而且恰當的名字:婆媳菇。就是說,這兩種蘑菇就像婆媳一樣水火不容。多好的名字,人民群眾永遠是偉大的藝術家。這個高麗華是個聰明或者說陰險的女人,她在前一天讓家人吃了其中的一種,而她找了個借口,沒吃飯。第二天她和家人一起吃第二種蘑菇,結果是滅門慘禍,而她不僅保住了命,而且逍遙法外三十年。我們利用一個電話號碼找到了這個高麗華,她就是我們麵前這位大名鼎鼎的女企業家辛文素女士。”古洛扭轉身子看著辛文素,這次他是用眼光正麵和這個女人接觸的。辛文素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似乎古洛說的一切和她無關一樣,但古洛看見在這個女人平滑雪白的額頭上滲出了細小的汗珠。

“好個高麗華,離開那偏遠的村莊,來到我們這個熱鬧的大都市。當時正值改革開放之始,攀緣附會、商海弄潮,憑著她的姿色和精明,拉上了銀行的關係,又和政府要害部門的某有權者的兄弟夏侯玉結了婚,政府的工程項目、銀行的金錢讓她迅速發達起來,夫妻兩人的公司也成為我市十佳企業。但是,在這個世界,一個人做了一些事總是要有反饋的,正像作用力和反作用力一樣,往水裏扔一塊石頭,還有不起水花的?這個案子也是如此。雖然馬家死絕了,案子做得天衣無縫,但還有敬業的公安人員在不懈地追蹤,還有凶手對自己良心的譴責,難道不是嗎?辛文素,你難道不為殺掉無辜的公婆和小叔子良心不安嗎?不,你有罪惡感,而且十分強烈,這就是你為什麼要住精神病院,你為什麼連自己的老家都不敢回去,雖然你在發家之初曾和他們聯係過。但是,良心譴責不過是內心的風暴,很難轉化為光天化日下真誠的懺悔,在這個案子中就是變為自首。不,辛文素,不,應該叫你高麗華,你不會的,除了你舍不得這個你一手建立起來的商業帝國和你的兒子外,我估計你還有能說服你不去自首並能將良心上的不安保持在平衡範圍內的理由,這些我希望你自己說出來。我雖然能將事實按照我的方式擺放整齊,複原到最初的麵貌,也能大體猜到作案的動機,但對人的細微的情感就非我力所能及了,何況還有一些恐怕除了當事人之外,誰也無法了解的真相中的核心。”

“你胡說些什麼?”大怒的人不是那個傲慢的夏侯新生,而是一貫笑容可掬的陳壽,“你是警察,是執法部門的官員,你要為你的胡思亂想負責任。”陳壽把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放在茶幾上,發出很大聲響。胡亮已經跳了起來,做出了防範的姿態。古洛用手勢讓胡亮坐了下來,辛文素也厲聲說:“你怕什麼?讓他把話說完。你有證據嗎?”她冷冷地說。

“這是另一個問題。你得讓我把話說完。”古洛不慌不忙地喝了一口茶,“淡了,茶淡了。你這位接待專家就這麼招待貴客嗎?”古洛似乎在和陳壽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