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世安看著戚懷瑾批著一件大毛披風,猶嫌不足似得。再想想她來軍中時日一直病著,手下帶來的罪奴還是個背主忘恩的,軍中多少人再看她息寧縣主的笑話。她倒好涵養,自己從不爭辯一二,甚至在冬至大練的時候推舉那個欺主的奴才,這份胸襟豈是平常人能比的。
唐世安心中已認定息寧縣主和他的飛瓊是一類人,本性高潔胸有丘壑,難免遭人排遣。再者戚懷瑾會來這軍營說白了也不過是形勢所迫,到生出些同命相憐的感觸。
解下腰間一把短刃,隨意比劃兩下,不過是最簡單直接的批刺格擋的招式。將短刃收鞘後遞給戚懷瑾:“軍中是刀兵之地,原不是女孩子該來的地方。不過既來之則安之!息寧縣主雖然打的不是上陣立功的心思,但是戰場上諸事難料,總要在亂軍之中有自保之力。這把匕首是我蜀地名匠所製,可削金斷玉,拿來防身是再好不過的。你既不適合練武,便練好最簡單的拔刀,格擋,劈刺就可以了。”
戚懷瑾接過匕首,唐世安又替她拉好風衣,仔細交代道:“你這樣穿戴也很好,日後身子好了也不必換做軍裝。若和大軍失散,或場麵混亂,一個柔弱的閨中女兒其實更安全。這匕首給你用作防身,招式也簡單的很,你以後在自己帳中練習就是了,不必到練武場中。總之前路險惡,人心難測,做防身之用的東西不必在人前顯露。”
此時演武場其他人都已經走了,隻剩他們兩個。唐世安這樣過分親密叫戚懷瑾有些不知如何應對,他們貼的太近了。唐世安溫柔滴替她整理衣物,說話時氣息暖暖的噴在戚懷瑾臉上。
這樣的場麵太過曖昧,唐世安也顯得太過反常。戚懷瑾抬頭看他,唐世安雙目中盛滿柔情,仿佛為她整理衣襟是多麼神聖的事。但戚懷瑾放心了,她終於看明白了唐世安的失態不是因為她。
見唐世安這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心中也大為喟歎:怪道人說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自己在這裏是浮萍無根,難免步步艱難。可是唐世安和許飛瓊兩個可以說什麼都有了:門第,學識,樣貌甚至是最難得的兩人傾心相交的愛情和人盡皆知的婚約。這樣完美的一對璧人居然也無法逃脫情路坎坷,隻希望他們最終能有情人終成眷屬吧!
他們總還是在一起的希望比較大的,許家雖然結親徐家,但到底不過是聯姻中的一環。其實戚懷瑾一直覺得唐世安有些小題大做,她其實聯想不出來許家一個庶女的婚嫁會對許飛瓊這個有封號的,嫡出女兒有什麼影響。聯姻是世家之間聯絡的重要手段,便是一般人家,在封建社會悔婚退婚好像影響很大的。戚懷瑾有些搞不清楚,唐世安為何這樣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戚懷瑾手在袖內撫弄著那把短刃,至少他們還是大有希望的,自己和陳子嘉真正是隻能來世再見了。在這裏死了她就能回去了,有時候戚懷瑾會覺得簡直是無稽之談。袖中的短刃狹長,帶著身邊男子的餘溫,如果子嘉能在身邊多好!戚懷瑾神思恍惚地想著。自己和陳子嘉眼下是無法可設了,何不投桃報李成全了他們!
“多謝唐公子贈刀之恩,我這裏倒有一樁功勞,不妨說與公子知道。”
唐世安從恍惚中回過神來,有些疑惑的看著戚懷瑾。
戚懷瑾便將自己的心中所想一一道出。
唐世安聽著大為驚歎:“原先息寧獻雕版之術,我還當是偶然!不想息寧有著等見地,倒叫我自愧不如了。息寧今日來這演武場就是為了此事?隻是這是息寧一番心血,足可為他日進身之階,立足之本。在下不才,如何敢冒領奇功?”
戚懷瑾按著袖中的短刃:“我自離家門,獨自一人見識多了諸事艱難。如唐兄今日這邊教導維護對我來說實在彌足珍貴,因此才有這投桃報李的心思。至於進身立足,假以時日我不信天下之大會沒有我立足之地。如今夏主看著並非昏聵之主,隔著哀子河與我們兩相對峙,唐兄這時想建奇功怕不難如登天。瑤寧縣主如今可當不起假以時日四個字。”
這一番話實在合情合理,尤其是那句瑤寧縣主等不起假以時日更叫唐世安心裏認同。
這樣一份功勞隨手就送出來,唐世安心中一時百味交雜。對著戚懷瑾深施一禮:“多謝戚姑娘美意!日後若有為難指之處,唐某必不忘戚姑娘今日的情義。”
天色漸暗,看著就要到宵禁時候了,兩人各自回帳。
入夜後戚懷瑾拿著短刃對著燭火細細觀看,這是一把很適合貼身隱藏的短兵器。寬約兩寸長近一尺,刀鞘看花紋應該是蛇皮的,上麵花紋暗淡細致絲毫不打眼。抽出匕首沒有平日見慣的雪亮的刀光,整個兵器都充斥這一種暗啞的質感。對著明亮的燭火也沒有明顯反射引人注意,也許是加了什麼特殊的金屬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