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妍從英國回來的時候不但媒體沒捕捉到,連我和江純一也不知曉。
當我坐在公寓的陽台上,蓋著毛毯坐在安樂椅上,享受著午後溫暖淺淺的陽光時,我看到一身牛仔的伊妍站在樓下,她仰著頭,對我笑著揮揮手。我驚起險些撞到手邊的熱牛奶,然後起身為她開了門,見她風塵仆仆地進門,我驚詫地說道:“伊妍,你什麼時候到的?純一都沒和我說!”
伊妍反而很是灑脫,笑道:“我就是不想讓他知道,所以自個兒坐飛機回來的。心悠,我知道你和純一要結婚了,我是來恭喜你的。”
我腦子空白了半分鍾,麵對著伊妍誠摯的笑容,一時反而不知道該說什麼,若我不知道她對純一的心思,或許能心安理得地接受她的祝福,可是如今……
伊妍見我手足無措,反而淡然一笑說道:“我知道你對我和純一的事還有些心結,我這趟回來就是為你解開這個心結的。”
我想著伊妍為江純一所做的這麼多事情,覺著自己就像偷竊別人勞動果實的小偷,不免有些無地自容地說道:“伊妍,你為純一做了這麼多……”
而伊妍卻隻是緩緩搖頭,輕笑道:“我沒有為純一做什麼,相反其實是他為我做了太多。”
我疑惑地望著伊妍。
而伊妍慢慢放開我的手,雙手插在風衣的口袋裏,默默地走到房間的一角,然後慢慢轉過身望著我說道:“當時給純一那些毒品的人,是我。”
我吃了一驚,不可置信地望著她:“不可能!可這是為什麼?”
伊妍麵上綻開一抹苦笑:“我知道你們圈外人聽得毒品就聞風色變,事實上這在娛樂圈算不得什麼,尤其是我給純一的這些,在他們眼裏不過是飯後甜點。這個圈子本就是扭曲不堪,有些人是為了支撐不斷透支的體力,有些人純粹就是好奇,而有些人則是拿這些當成了身份。認識你們之前我就在搖滾圈子混過,後來進了娛樂圈,更是混得泥足深陷。純一不願意看著我和他們這般墮落廝混,一心想將我拉出泥潭——”
她邊說著邊陷入回憶:“我記得當時我對純一說,既然你不喜歡我,就不要管我!而純一告訴我,他是我的夥伴,就一定要管我到底!他的母親就是死於酒精中毒,所以他對這些讓人成癮的東西深惡痛絕,他本來自己是堅決不碰,還試圖讓我不碰的。可是沒想到因為你回來——那段時間他的情緒跌落穀底,或許是為了讓他解脫,又或許我不過是想讓他變得跟我一樣,所以我給了他那些東西——可是我到底也不想他真的變得跟我一樣,所以給他的都是一些軟性毒品。我想著以後他也許可以戒掉……”
我不由苦笑:“你到底仍是不忍心的……”
伊妍雙目灼灼望向我說道:“我知道你一直都怪純一,以為武漢那件事是我替他頂缸。其實當時真的是我碰了那些東西,而純一還想替我頂缸來著……是我不願意讓他這麼做,主動先向媒體曝光了這件事。心悠,他曾說過你是他的陽光,隻有和你在一起,他才覺得自己是正常的。”
“我……”
伊妍淡然一笑道:“一直以來我都不明白,可是那段日子我想明白了。你可以想象一個八歲男孩和母親的屍體同處一周嗎?你可以想象一個貴婦人前端祥慈和仁厚,卻百般虐待她丈夫的私生子嗎?純一的童年就是在這樣不正常的環境下度過的,他看上去極度孤僻固執,還有些暴躁不講道理,可其實他的心很軟,他比任何人都渴望一個完滿的家庭,有一個溫暖向上的女孩子陪伴,所以他喜歡你——”
我想著江純一那斑駁不堪的童年,不由怔怔出神:我的童年再怎麼不堪,比起他或許都是幸福的了。我一直都知道江純一的出身,卻極少設身處地為他想過,以他這樣的童年,能活得這麼正常,或許已經是極度不容易了。
伊妍似是看出我所想,眼神微微一黯,但是她的麵頰上仍是帶著溫和的笑容:“沒錯,純一的童年再不幸,可是他的心理仍是健全。他也是慶幸遇到了你和高舒慧,因為你們影響了他的童年和少年時期,讓他至少明白這人世間原是有溫暖的。心悠,我和純一都是活在陰暗角落裏的青苔,因為生長的環境太過潮濕陰翳,我們都渴望看到圍牆另外一側的陽光。如果我和他在一起,不過是會將他拉入更為抑鬱的深淵。純一也明白,所以他始終隻能拿我當朋友,而不能和我在一起。”
我望著伊妍,想起我們少年時的相逢,她以一身桀驁叛逆的打扮出現,而於她的過去我和江純一卻從不知曉,如今聽她提及過去,我不免出聲詢問:“伊妍,你從沒提過你的身世,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