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撫台一聽,厲聲說:“丁黃氏,你好大膽子!誣告他人,理當罪加一等,姑且憐你手殘體弱,免去行刑。本撫台據本定案,判你通奸害夫之罪,快快畫押!”
丁黃氏剛喊一個“冤”字,喉嚨便被噎住。隻見她淚流滿麵,嘴唇直顫,搖搖晃晃,跪立不住。藍采錦心裏一鬆,暗暗得意。章撫台這時已舉起朱筆,向那判書上勾去。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忽聽堂下傳來喊聲:“啟稟大人,鹽城縣署公文到!”
章撫台聞聲抬起頭來,奇怪地問道:“哪裏的公文?”
堂下再答一遍:“是鹽城縣署公文。”章撫台朝坐在左首的藍采錦望了望,隻見藍采錦臉上也露出驚訝之狀。
章撫台心中不由暗暗起疑,放下朱筆,傳話:“將公文遞上來。”他接過牛皮紙公文袋,不想從裏麵取出的,竟是一份判書!他一看,頓時勃然大怒,嘴裏說一聲:“豈有此理!”將那判書朝藍采錦麵前一擲,“藍知縣,你自己看去!”
藍采錦從章撫台的神色中已經發覺事情不妙,連忙抓起一看,卻是他故意寫下後放在客堂書案上給趙仁和看的那份判書,頓時驚得全身發抖。
那份判書怎麼會從書房裏跑到這兒來的呢?原來,這又是那牢頭陳文漢幹的。那天陳文漢路過書房,無意間發現丁黃氏的仇人趙仁和正驚惶失色地在裏麵偷看文件,覺得事情蹊蹺,他靈機一動,便破門而入,托詞支走趙仁和。他一看那份判書,心裏一喜,為怕以後再有反複,他當即將判書從公文袋中抽出,惴入懷中,匆匆離開。
當丁黃氏被解去蘇州時,陳文漢連夜請衙門裏一個相好的郵差專程將此“公文”送到蘇州府,並囑他要瞅準時機,不早不晚就在章撫台揮筆定案之時呈上去。
藍采錦看到這份判書怎能不發抖!他悔恨自己疏忽大意,終於鑄成大錯。他慌不擇言地說道:“撫……撫台大人,這……這是偽造!”
章撫台冷冷一笑:“藍知縣,難道還須驗證筆跡麼?還需驗證縣署印章麼?”
藍采錦腳一軟,“撲通”往地上一跪:“大人明鑒,案情複雜,多有反複,不足為怪。”
“住嘴!”章撫台惱怒地站起身來,將驚堂木“啪”一敲,“同一案件,兩份判書。判書同時所做,凶手顛倒兩人。你好會敲人竹杠啊!如你所為,綱常國法安在?”他喝一聲,“來人,摘去翎帶,打下監去,待後重處。”
藍采錦狼狽不堪地被推下堂去,丁黃氏絕處逢生。
丁黃氏扳倒兩任知縣的事,“嘩”地又傳遍了蘇北一帶。
慘騎“木驢”
此後,鹽城縣署走馬燈似的連年換任,丁黃氏的案子竟無人敢問津。
小貴書都十歲了!那年離開了牢中的母親,到外麵給人家放鴨謀生去了。日複一日,整整挨過了十五個年頭。
這年夏末,大同人蔡保培走馬上任,他到任後的頭一件事就是清理陳案。他翻看了丁二一案的案卷,一眼便看出其中破綻,不禁暗笑兩聲。隔了幾日,到處風傳說蔡知縣要把案子弄個水落石出了。那趙仁和這十五年的日子過得也不安穩,如今聽到新任知縣問案的風聲,不由暗暗心顫。他左思右想,決定一口喂飽這位新到任的主子,盡快了結案子,除掉這塊心病。於是他帶上兩麻布包銀兩,雇了一隻篷船,連夜摸到鹽城縣署,交涉妥了。天明,蔡知縣就履行公事,堂審了丁黃氏和王齊明,接著做好案本,並親筆寫了一封信,差人快馬送往淮安府。過了四天,淮安知府謝大人回示,令將案犯押送淮安。
牢頭陳文漢聽說這回要解丁黃氏和王齊明北審,大吃一驚,知道此行凶多吉少,急得一夜未曾入睡。可他已想不出法子來搭救他們,第二天隻好含著眼淚親自把兩人送上公船。淮安府知府謝大人和蔡保培原是通家之好,他們一個是“世伯”,一個是“世侄”,兩人臭氣相投,沆瀣一氣,倒在煙床上仔細密商,得意得嗬嗬直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