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冤獄恨(5)(1 / 2)

天色將晚,丁黃氏和王齊明被差役帶到一間偏房,房中放了一張小桌,兩張條凳,桌上放著一對花瓷大碗,一碗裝滿雞肉,一碗盛著清湯。差役讓他們對麵坐下,說:“大人吩咐,在此用飯。”說完,退了出去。丁黃氏和王齊明對麵坐著,誰也不碰筷子。過了一會,王齊明默默推開麵前的湯碗,丁黃氏抬頭望了望麵容枯槁的王齊明,心頭一陣痛楚,看看碗裏快冷的湯,開口說:“大哥,吃吧!”她起身端起麵前的雞塊,拿起筷子,撥了一半到另一隻湯碗裏,雙手端起,放到王齊明麵前。

他倆剛抓起筷子,隻聽門外突然傳來“嘿嘿”兩聲冷笑,蔡保培一腳跨了進來,滿臉奸笑地指著小桌說:“一碗雞肉二五平分,果然情真意切。”

接著板下臉來,“丁黃氏,奸情畢露,罪證已足,你無可抵賴了吧?”說完,吩咐跟隨在身後的差役,將兩人即刻拿上公堂。

丁黃氏站起身,憤然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詞。蔡大人你要殺便殺,何苦費這樣心機?”這時,王齊明猛地站起身,操起桌上一隻瓷碗砸了過去。

蔡保培連忙閃身讓過,那碗飛在窗欞上碰個粉碎,雞湯潑了蔡保培一身。

兩個差役慌忙把王齊明按住,舉棍就打。丁黃氏一把抓住棍子,大聲朝蔡保培說:“這裏不是你蔡知縣發威的地方。”蔡保培一怔,喝令差役將兩人押走。

第二天,謝知府裝模作樣升堂理案,宣了判書,定王齊明絞刑,丁黃氏騎“木驢”示眾。

丁黃氏聽得自己要遭受木驢之刑,頓時氣塞胸口。這騎“木驢”是一種慘無人道的極刑。那是一種跟真驢一樣大小的木製驢,木驢四腳安著木輪,木驢背上豎著一根很長的木釘。行刑時,把“淫婦”扶上驢背,木釘坐入下身,推動木驢,木輪帶動木釘轉動,俗稱絞腸。凡是坐上木驢的人,必死無疑。

第二天,那公船載著丁黃氏和王齊明離開了淮安。丁黃氏戴著木銬,坐在那晦暗的囚艙裏,呆呆地望著滔滔白浪,像木人似的一動不動。囚船行了半日,進了鹽城西鄉,她忽然像驚醒似的抬起臉來,兩隻眼睛直勾勾地望著越來越近的草墊口,打起了一陣冷顫。她望了望倚在艙口打瞌睡的胖差役,拔下頭上的銀簪遞了過去,說:“老爺,央求你,容我上岸去望望丁二的墳!”胖差役接過銀簪,點了點頭,就招呼讓船攏了岸,又給丁黃氏開了木銬,派了兩個差役,押著她離船上岸。

丁黃氏挽著一隻布包,走上岸,匆匆踏上一條圩埂,約摸走了半裏路,便來到一座枯草叢生的荒墳上。她一眼看到丈夫的墳地,急走幾步,撲倒在墳上,兩手拚命地抓著墳上的黃土,放聲號哭起來,哭得天昏地暗,哭得押解她的兩個年輕差役也背轉臉去抹起眼淚來。丁黃氏哭了整整一頓飯工夫,才抹去眼淚,慢慢站起身子,從布包裏取出一雙小圓口黑布鞋,端端正正地放在丈夫的墳前,又跪下來拜了幾拜,然後默默地起身,跟著那兩個年輕差役回到囚船。

轉眼已到冬月,一個寒風凜冽的傍晚,鹽城城門緩緩關閉時,一個身材單薄、身穿破棉襖、腰束草繩、腳登布筋草鞋的青年,匆匆擠進城門。

隻見他小長臉,大眼明亮,黑眉微翹,這青年就是丁黃氏的兒子丁貴書。

貴書抹著臉上的汗水,直奔大牢。

貴書一腳跨進牢門,隻見燈下母親正在收拾包袱,那床補丁疊補丁的舊被整整齊齊地放在鋪頭,一雙洗得幹幹淨淨的碗筷放在一隻竹籃裏。貴書心碎了,喊了聲“媽!”就“撲通”跪倒在丁黃氏身旁,泣不成聲。

丁黃氏低下頭,捧起兒子的臉,盯著看了一會,才說:“貴書,你成人了,扒得著鍋、拿得到碗,媽放心了。往後,就硬著腸子一個人過吧!媽沒東西留給你,做的針針線線放在被窩裏……你要能娶房媳婦,丁家有了根,媽死也閉眼了……”

“媽!”貴書緊抱著丁黃氏,放聲大哭。

這時,牢門被輕輕推開,眼裏滿是血絲的牢頭陳文漢悄悄走進來,他叫貴書帶上他母親的衣物,隨他出監。

第二天就是行刑的日子,鹽城縣北校場上人頭攢動,灰蒙蒙的天上飄著陣陣細雨。午時,兩個劊子手將王齊明五花大綁,綁在一根木柱上。王齊明怒目圓睜,拗著脖頸,直挺挺站著。這時,一聲傳令:“午時三刻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