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季光顧了昌海市。十多天了,昌海市的天空就沒露過笑臉,似乎那明媚的陽光離開人們幾個世紀了。到處都是潮濕的氣味。
第一中學的圖書館和體育館建設工程之快,超出了人們的想象,因此也被媒體稱為昌海市建設速度最快的民心工程。俞思卿摘掉教育局長的帽子,到市政府後,把全部精力都投到圖書館和體育館的建設上了。他要把這個形象工程弄出個樣子,作為昌海市的標誌性建築和文化、體育的象征。他要趕在學生秋季開學之前舉行落成典禮。
胡大樓畢竟是個投機商,不管他在俞思卿和劉玉林麵前怎樣拍胸脯說,哪怕自己不掙錢,倒貼掏腰包,也要為昌海市的孩子們建設一個高標準的圖書館和體育館。但他說是說,當初在劉玉林麵前拍胸脯,就是為了博得劉玉林的好感,以便更多地接近劉玉林,從他那獲取更多的好處,因為他是從來不幹賠本買賣的。為此,他為了減少工程造價,建設一中體育館和圖書館使用的鋼筋,都是鄉鎮小軋鋼廠生產的再生鋼筋,使用的水泥,也是小水泥廠生產的低標號水泥。
雨天來臨,胡大樓為了趕工期,便讓原道石的妻侄孫成帶著幾個打手當監工,強迫那些農民工冒雨施工。這是工程建設的大忌。可胡大樓卻不管這些。這些年,他因為和俞思卿掛上了鉤,沒少賺教育局的錢。每年昌海市教育係統的基本建設都在一千萬以上,胡大樓要承攬百分之八十的工程。
而且,通過俞思卿的引見,他又攀上了原道石、陳鵬和市長劉玉林,買了更多的土地,拿到了更大、更多的工程。他相信自己從一個農民,一躍而成為昌海市知名的農民企業家,是他時來運轉了,是他家祖墳冒了青煙。更重要的是,他能夠從農村的二流子成長為一個知名的農民企業家,其中不乏他將自己的命運做賭注,賭出來的。
一天上午,一個工人因雨霧的影響,視線不清,從腳手架上跌下來摔死了。孫成在電話裏把情況向胡大樓做了彙報,胡大樓當時正和幾個人打麻將,輸了二十多萬,憋著一肚子火,接到孫成的電話時,他嫌孫成此時來電話添亂,就沒把摔死人當回事。他對孫成說:“你到會計那,就說我說的,拿三萬塊給死者的家屬,算是包賠損失款。”然後,他就罵罵咧咧地關了手機,繼續打麻將。
在胡大樓的眼裏,這些民工都是農村來的,家裏都困難,他想用三萬塊錢把這件事擺平。
摔死的這個民工是和他父親、哥哥一起來工地幹活的,他父親和哥哥認為老板給的補償款太少,加上他哥哥是個高中生,多少懂得一些法律知識,就說胡大樓讓民工冒雨施工本來就違法,死了人就得多給補償,不然,他們就把死屍擺在建築工地示威。孫成拿不定主意,給胡大樓打電話。
胡大樓輸了錢,本來心裏就惱火,剛才孫成來電話,他就嫌他打攪了自己,把孫成罵了一頓。現在聽孫成說,死者的哥哥和父親要把屍體擺在工地,以此來要挾他,胡大樓就火了,他想,老子縱橫昌海市十幾年,從來都是欺負別人,啥時受過這樣的窩囊氣?別說是兩個無錢無勢的民工了,就是一般的局長、科長也得對我禮讓三分。
胡大樓罵了一聲,把麻將一劃拉,散了局。他起身就往外走,在手機裏對著孫成喊道:“加錢?加他媽個頭!你問他,三萬塊錢要不要,不然,連他媽的三萬也沒有,還得給我滾犢子!”
那對父子聽孫成說,胡大樓不給加賠償費,就抬著死去的親人屍體往外衝,說要去市政府告胡大樓。眼看孫成攔不住了,“吱嘎”一聲,滂沱的雨幕中,胡大樓鑽出了汽車。
眼看著那兩個民工用木板抬著親人,在雨中快走出大門了,胡大樓突然衝孫成嚎了一嗓子:“截住他們!”孫成就和幾個打手像瘋狗一樣衝了上去。雙方就發生了衝突。
就在胡大樓的打手與那爺倆廝打在一起的時候,有個民工悄悄撥打了110。
泥水中,爺倆被打得癱倒在地上,衣服也被撕破了,渾身是血。胡大樓走過去,踢了一腳兒子,“怎麼樣?舒服吧,我看你還敢不敢起刺兒。”
那個民工被他踢疼了,躺在地上呻吟了一聲。
這時,110警車穿透雨霧衝進了院子。孫成知道這些民工裏有人報了警,他朝那些圍觀的民工衝過去,“操你媽的!誰?是誰?誰報的警?
活膩了吧?”
警察扒開人群走了過來,他們看到渾身鮮血躺在汙泥中的兩個民工,就知道了大概的情形。胡大樓根本沒把110警察當回事。三個年輕警察蹲在地上,向那兩個民工詢問的時候,胡大樓還在對民工吼,耍著威風,叫著號讓給110打電話的民工自己站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