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保平火了,以不容置疑的口氣說:“我告訴你,劉玉林,上級一再強調,穩定壓倒一切,你不是不知道。我不管你出於什麼目的引起的麻煩,即使像你說的那樣,是因為你大膽改革人事製度,觸動了部分人的切身利益也好,是一些別有用心的人在煽風點火也好,總而言之,出現了這麼嚴重的事件,你不在靜坐現場,卻在辦公室裏,你就是失職!我告訴你,你馬上去靜坐現場,把參加靜坐的人勸離現場!”
撂下王保平的電話,劉玉林重新接起遲永剛的電話,把剛才跟王保平通話的內容說了一遍。
遲永剛思忖了一下,說:“現在看來,情況似乎真的超出了我的想象。
王保平說的不錯,即使因為改革,也不允許出現大麵積上訪的現象,這是硬要求,上麵就這麼要求的。我看你還是按他說的辦,你馬上去靜坐現場,向那些教師宣布,原來的改革方案停止進行,先把他們提出的條件答應下來,勸退他們回家,立即給學生複課,這是現在最主要的任務。”
“那,我們的改革試點工作,就前功盡棄了?”劉玉林心有不甘地問。
“你咋這麼糊塗呢?”遲永剛說,“停止改革方案,答應他們的條件,並不是就不再改革了,等這些靜坐的教師撤離了,消停點了,你們再認真地調查研究一下,重新把方案完善完善,再改也不遲呀!好了,就這樣吧,你現在就去現場。”
劉玉林一屁股跌進椅子裏。他手指哆嗦,臉色蒼白,冷汗淌了下來。
他做夢也沒想到,這些教師會如此地善用謀略。他一個堂堂的市長,再加上俞思卿和車永蓄、高銘,竟然被這些成天擺弄粉筆的教師給耍了。
把參加靜坐的教師及其家屬勸退回家,跨省高速公路在癱瘓了七個半小時後,又恢複了暢通。但劉玉林自覺在部下及教師麵前輸了臉麵,為此,他的臉色十分難看,心裏真是又氣又惱。
他們連中午飯也沒吃上。回到市政府,他想到在省人事廳還有幾個上訪的教師,還沒接回來呢,就隻好又求助於杜斌,請他去省城把這些教師領回來。
杜斌來到他辦公室的時候,劉玉林突然覺得身心有些疲憊,他的大嗓門也變得有氣無力了。他的嗓子有些嘶啞,客氣地對杜斌說:“實在沒辦法,還得麻煩你。”
杜斌在靜坐現場站了大半天,不斷地跟那些教師對話,加上沒吃中午飯,腿酸疼得要命,渾身疲憊得沒有一點力氣,他笑了笑,說:“您別這麼說,都是為了工作,什麼麻煩不麻煩的?”
劉玉林說:“不管怎樣,把這些教師領回來,就是你的一大功勞!他們在省城,就是我們昌海市的一顆定時炸彈!不管他們提什麼要求,先答應下來。一定一定,要把他們平安地領回來!千萬別再讓那些教師捅婁子了!”
杜斌不敢怠慢,當天下午就帶領俞思卿去了省城。
當晚,劉玉林馬不停蹄地驅車兩百多公裏,來到太嶺市。他先來到遲永剛家,請求他無論如何,也要和太嶺市報社和電視台的領導打個招呼,不要把他們在昌海市的采訪登出來,更不要向上麵捅,把事態擴大化。
遲永剛說:“不用你說,我也要跟報社和電視台打招呼,畢竟昌海市歸太嶺市領導,捅出去了,太嶺市臉上也不光彩。玉林,不是我批評你,你怎麼這麼不慎重,你都當了一輩子領導,我沒發現你還這麼毛糙啊,怎麼整的?”
劉玉林耷拉著腦袋,一言不發,沮喪地悶頭抽煙。他把煙頭在煙灰缸裏擰了擰,滅了後,說:“唉,我的本意是好的,是想搞個改革試點,盡快地拿出點成績來……可是,誰想到欲速則不達啊!”
“你啊,平時挺穩重的,就是這會為了年末換屆想扶正,想搞出點政績,就著急了,就欠考慮了。”遲永剛陪著他歎了口氣。劉玉林從皮包裏拿出一個大信封,放在茶幾的格子上,說:“永剛大哥,啥也不說了。你的情分,我一輩子也還不完!”說完,他的眼圈紅了。
“好了,好了!”遲永剛用力拍著劉玉林的膝蓋,說,“你也不用難過,沒啥大不了的,你的初衷是好的,這種勇於改革、敢於碰硬的精神,還是好的,是值得讚揚的!誰也不是聖賢,改革嘛,是允許犯錯誤的!這樣吧,明天一早上班後,我帶你去見一見市委書記,你做個口頭檢討,我再幫你說說話,我看,事情就過去了。你也不要背上包袱,還得主持昌海市的全麵工作呢。”
劉玉林的神情放鬆了許多,他由衷地感激起遲永剛來,說:“謝謝您,永剛大哥!”
臨出門時,劉玉林突然想起了什麼,他對送他到門口的遲永剛說:
“那個,市委主管信訪的王保平書記那,您還得替我說句話,昨天他衝我發火了……”
“這個,不用你提醒,我也得說啊!”遲永剛給他打開防盜門,把他送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