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2日
我看見了那片醉海棠,那麼美,那麼美!可是他,卻背叛了我!
——楓留言:你喜歡海棠?可是海棠怎麼會在三月開花?
3月10日
我不能睡去,我不能醒來,我不能再承受我的空虛,如果早醒也是一種失眠,卻找不到失眠的理由,找不到治療的藥方。
那個夢,一夜一夜的折磨著我衰弱的神經。
藤樹交纏,蛇蟻遊走,枯木,落葉,還有彩色的蘑菇——
——楓留言:每一樣事物都有它存在的意義,隻要你對其價值取舍正確,彩色的蘑菇不是用來吃的,而是用來觀賞的;讓它好好地長在那裏,不要采下來放在砂鍋裏——讀你的郵件後。
“如果一個人能預見自己的未來,那麼他的人生也因喪失一切的想象和期望而變得殘缺,於是誌津子選擇了自殺。人沒有幸福是不能生存的,而沒有痛苦也同樣不能生存。”
3月12日
月明清風,晨鳥爭鳴,在哪裏?
疲憊,睜不開的眼睛,我想休息了,可是,這個世界不允許。
望不到盡頭的路,一個人獨行。
仍舊喜歡聽《你可以不懂》,隻是喜歡聽而已,別無他意。
謝你送我的歌,謝了。隻有一聲謝了,因為我很疲憊。
——楓留言:既然疲憊,就算了,連謝字也不用說了吧。
……
9月27日
是什麼暴露了你內心深處的狂野?
是執著到讓人發指的叛逆!
“是真的嗎,你的語言?”
“是真的,思飛從來隻用真話騙人。”
“是真的嗎,你的感情?”
“是真的,沒有人值得我用感情去欺騙他!”
這是那段對話的持續。是什麼助長了你的驕傲?
——楓留言:是啊,是什麼助長了你的驕傲呢?我的郵件也不回!
再留言:“知我者,謂我心傷,不知我者,謂我瘋狂。”瘋狂過後,剩下的是致命的寂寥,沉默啊,沉默,在沉默中爆發?還是在沉默中滅亡?
羅子安站起來,倒了一杯咖啡。
“知我者,謂我心傷,不知我者,謂我瘋狂——”那個楓是說思飛還是在說他自己,無論怎樣,更像是在說思飛,她的瘋狂是因為——她的心傷?
楓是誰?思飛是去找他了嗎?日誌停留在9月27日,距她走時隻有三天,也就是這期間他們並沒有聯係,所以不能確定思飛去了意大利,而現在已經一個月了,思飛的日誌也沒有更新過,她到底在哪裏?筆記本是帶走了,為什麼她的日誌竟然一個月都不更新呢?難道她遇到什麼危險了?或者是換了空間?應該是換了空間吧,羅子安自我安慰著。
他用思飛善用的幾個用戶名搜索,確實搜到幾個陌生的空間,可是裏麵的文字一看就知道不是思飛寫的,她的電話號碼也換掉了,郵件發出去後又都退回來,大概是信箱已滿,她怎麼能不清理信箱呢?思飛,你到底在做什麼?
想在博客上留言,這樣做就暴露了他進過這個空間,或者思飛會從此不再用呢,那麼就失去最後一點了解她的渠道了。他終究沒有這樣做,這是他唯一留有自己和思飛之間的秘密了,思飛最親近的人也隻有雨凝,小宇和他了,而這個空間隻有他知道,所以有時候不免暗暗有些得意,他們聊天的時候,他會知道思飛比較多些!
也許這一切都隻是孩子氣的借口,子安不想失去這唯一通向思飛內心的東西,是因為這些文字能夠填補他的空虛,他的懸浮感,仿佛早已成了一種習慣,戒不掉!
他又回憶起幾個月前和思飛的一段對話:
“思飛,下一站要去哪?”
“意大利。”
“我們一起去吧。”
“好啊,隻是我這一去就打算不回來了,你能夠陪我一起留在意大利嗎?”
“留在意大利?”
思飛看著他驚訝的表情笑了,那笑裏似乎有嘲諷,她回轉身,“我知道你不能夠。”
子安仿佛被人看穿了心思一樣尷尬,他仍舊站在原地,為輸給思飛這樣一個玩笑而後悔。
“思飛,你要回來,不能留在那裏,異域的風景再美,終究隻有欣賞的份兒,如果你長期留在那裏,它們就不再是你眼中的風景。”
“當然,我會回來的,我去巴黎——我不會去我最喜歡的地方,如果真的去了就不再回來了,我不去意大利,這一次。”
“思飛?”
“好了,我走了。”她頭也沒回地走出去了。
嘲笑、尷尬,卻如此固執地留下來,留給羅子安。
開始,方茗,雨凝,子安都會隔三差五地接到小宇的電話。
後來他漸漸地不再打電話了,或者是因為無望,或者——
意大利對他來說並不算陌生,這裏也有他的同學,消息散出去,卻毫無收獲,他越來越失望,整天鬱鬱的,什麼都不想做,有時候坐在房間裏發呆,一坐就是半個下午,後來,終於病倒了……
又是在含煙茶室,雨凝等著方茗的到來。她實在找不出什麼理由去等待一個並不喜歡甚至痛恨她的人,然而每次仍舊如約前來,安靜地等待。如果她不走出梨園,她的世界不會荒漠、荒涼到要等一個敵人來消耗。
方茗姍姍來遲,她坐到她對麵,似乎對她的等待比較滿意。
“小宇到現在還沒有回來,而且電話也不打了。”她說話很直接。
“哦!”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雨凝隻有應的份兒。
“小宇到底去做什麼了?”第二句話更加突兀,然而也在情理之中。雨凝早就應該料到了,卻並沒有回答她,隻是看著她,看著她的突兀。
方茗沒有理會她的表情,繼續說:“你一定知道。”
“他去找思飛了。”雨凝低下頭去,小口啜著杯裏的綠茶。
“去哪兒找,我要讓他回來。”
“他根本就不知道思飛在哪兒,這樣盲目地去找,他自己也是居無定所,我又怎麼知道他在哪裏呢?”
“他沒事還好,要是有事,我不會放過你們的。”
雨凝沒有答話,她心裏想,我也希望小宇平安。
她靜靜地望著方茗離開,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她才站起來。
雨凝走出含煙茶室,正看見羅子安,她本想走開,子安卻也剛好看見了她,向她走過來。
“雨凝,你怎麼在這裏?”
“我怎麼不可以在這裏?”
“不是——約了朋友吧?”
“沒有。”
“你要回去嗎?我也回公寓,一起走吧。”
梧桐的葉子綠了一層,又枯了一層,在微風中旋轉飄落,鋪到地上來,他們並肩走在林蔭路上,踏著枯葉,迎著秋風,沐著夕陽——
子安彎腰撿起一片落葉,“我不想安慰你,在顫抖的楓葉上,寫滿關於春天的謊言——”
雨凝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繼續靜靜地向前走著。
“來自熱帶的太陽鳥,並沒有落在我們的樹上,而背後的森林之火,不過是塵土飛揚的黃昏——”
“如果礁石是我們未來的形象,就讓我們麵對著海,走向落日。不,渴望燃燒,就是渴望化為灰燼,而我們隻求靜靜地航行——”
雨凝揣度著他讀這首詩的用意:他希望一切平靜,即便隻是粉飾太平,明明是無奈,還要帶上一個詩意的幌子。原來他是一個極度悲觀主義者。這首詩是勸慰她的,她卻由此想到了思飛,遂問了一句:“渴望燃燒就是渴望化為灰燼?”
“你終於說話了?”
“思飛說她願意她的生命像一顆流星,隻為瞬間的精彩。”
“因為短暫所以美麗,因為短暫所以讓人懷念,因為短暫所以不容錯過。”子安說。
“她太愛自己,所以總是希望用有限的生命抓住更多——”
“一個很悲壯的姿勢。”
“內心卻是悲涼。”
“不要再想著思飛了,人各有誌,他人自有他人福。”
“你一點都不擔心她嗎?”
“思飛就像一隻貓,在險境麵前,能夠敏捷逃脫;在煩惱麵前,能夠坦然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