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女人的冷漠(1 / 3)

“如果追逐的是夢想,放逐的是個性,那麼,換個角度,你並沒有失去什麼;如果追逐是虛妄,放逐是逃避,那麼,你可以停下來,漂泊,不一定在異鄉……”

小宇一夜沒睡好,天剛亮,他就急匆匆地打電話給思飛——今天是星期天。

“思飛,昨天打電話你怎麼都不接?”

“不想接。”思飛被電話鈴聲吵醒,隨口應了一句。

“為什麼?”

她終於清醒過來,想起昨晚的事情,餘怒未消:“不想接就是不想接嘛,還有為什麼。”

“你太過分了,你知不知道我會擔心你——”小宇趴在床上,一圈圈纏著電話線的手也停了,他以為思飛隻是開玩笑,然而再聽下來語氣絲毫沒有開玩笑的意思,看來昨晚真是讓她等急了,一路賠著笑:“好了,好了,算我的錯,我們不要吵了。我去接你,你不是很想去野生動物園嘛。”

“我不在藍羚公寓。”

“你在哪?”

“我在家裏。”

“家裏?”

“我很累,不想出去,不好意思。”說完,她掛了電話。

小宇拿著電話就像拿著一個忽然丟了風箏的線軸,仍舊坐在那裏沒反應過來,那條線就失了重一樣懶洋洋地落下來,他才明白風箏已經不在線的那頭了。

十點鍾,思飛準時起床,每到周六和周日她都要睡到十點。

雨凝早已經在院子裏了,坐在竹椅上看書。思飛問看什麼書呢。

“沈從文的文字就像一杯剛泡好的茶,隱秘地擴散著一種味道,甘而澀,又像鄉村小景的水墨畫,淡而韻。”

望著雨凝專注的神情,思飛總會不忍心,她想,雨凝是屬於梨園的,她不能到塵世裏去,而自己卻像傳說中的那隻鳥,永遠飛翔在天空,落地的那一刻就是死的時候。

“你是一個在路上的人。”雨凝仿佛猜透她的心思。

“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在找什麼,隻是覺得不喜歡,所以離開,我以為彼岸會有喜歡的存在。” 思飛猶疑地說。

雨凝輕歎了一聲,低下頭去看她的書了。思飛也回房間裏去了,打開她的電腦,下意識地走到自己的日誌空間裏去。

——逐月

曾經記得一句話:逐月是自我追逐而不是自我放逐。可是我追逐的好累,很想放逐自己,進入一個陌生的境地,作一次長長的流放,荒島或者異國他鄉。

疏離,與所有認識的人。

竟然有留言,一個陌生的昵稱:一川煙草。

“如果追逐的是夢想,放逐的是個性,那麼,換個角度,你並沒有失去什麼;如果追逐是虛妄,放逐是逃避,那麼,你可以停下來,漂泊,不一定在異鄉……”

一抹溫馨的笑意在嘴角劃過,這是為數不多能打動她的留言。

她敲下鍵盤:“漂泊不在異鄉,難道在家鄉?”

“你喜歡的漂泊是心的漂泊,不一定真的要跋山涉水,心在遊離,任何地方。”

她沒想到竟然這麼快就有回複,他在線,而且正在看她的博客,他是誰?

方小宇的辦公室。

“你找我?”思飛走進來。

“梅雪辭職了,她的事務由你接管。”

“好的。”

她的淡漠讓小宇懊惱,卻無由發作。待思飛要走了,他又說:“今晚有空嗎?”

“當然,如果我喜歡的話。”

“思飛——”方小宇完全被激怒了。

“還有事嗎?”

“沒事了。”小宇的筆又一次掉在地上,他沒有去撿。

“我不希望我的兒子為了一個女人焦頭爛額。”小宇靠在椅背上,想起母親的話。

下班之後,他沒有回家,直接去了娛樂城。他想起了羅子安,想起了那件長裙。為什麼子安選擇的裙子就是她剛好喜歡的?為什麼她那天突然生那麼大的氣?為什麼之後她的態度就變得不再像她?為什麼子安看到我帶的女朋友是思飛會有驚訝的眼神?為什麼有了驚訝卻要去刻意掩飾?一個歌女,泛泛之交,他會這樣去說墨玉嗎?

今晚思飛沒有來。子安也不在。方小宇坐在子安喜歡坐的位置,情緒像墜了石塊往下沉。他叫了酒,盡管他並不喜歡喝白蘭地。

是羅子安送他回家的,他已經醉得不省人事,卻一直叫著思飛的名字。子安在反光鏡裏看著他,那樣子像個無助的孩童,讓人心疼。

“隻是一個歌女,泛泛之交。”思飛拿著那條“海天一色”抖了抖又放進衣櫃裏。

她一個人走進藍羚酒吧,服務生送來白蘭地,她舉著杯子啜了一小口,抬眼望著巴台旁彈鋼琴的女子,墨玉仍舊穿著紅色的絲質長裙,很投入的按著琴鍵。

“青梅竹馬,怎麼可能是泛泛之交!”思飛自語。她站起來,走到墨玉身邊,“能為我彈首曲子嗎?”

“秦小姐想聽什麼?”墨玉抬頭望著她。

“《紅狐》”

墨玉有些震驚,這是子安吹過的洞簫曲,並不適合鋼琴彈奏,但是她也沒有反駁,頷首微笑。

酒吧裏浮起《紅狐》的調子,雖也淒婉憂傷,卻真的不如洞簫的韻味。

墨玉仿佛沉浸到過去的回憶中去了,思飛觀察著她的一顰一動,竟有些淒淒然。她又想起那個早晨,羅子安從墨玉的公寓裏走出來,蓬亂的頭發,身上搭著一件土色麻布外衣……她看到從走廊上望下來的墨玉,紅色的睡衣,嬌豔,嫵媚,就像是一片紅色的海棠,傳說中有一條受了傷的火狐,逃避著追捕的獵人,一個窮書生騙過了獵人,火狐才得以保存性命,她臨走時回頭看了看那書生,而那書生也正望著她……為了報恩,她在書生窮困潦倒時回來,每夜每夜為他跳舞……紅色的裙衫鋪排成一片醉海棠……

思飛下意識地退回到小徑上大樹後麵,看著子安和他那瘦長瘦長的影子漸漸遠去,墨玉也轉身回了房。

思飛從另一條小徑上走出來,還是碰到了他。

“思飛——”他走近了她。

“你喜歡醉海棠嗎?”思飛問。

“海棠?”子安望著她,被問得其妙,冷不丁地說:“現在不是海棠開的季節。”

“有些海棠一年四季都開花,還會跳舞,就像傳說中的火狐。”思飛仰了一下頭,便若無其事地向前走了。

“你在說什麼?”子安和她並排走。

“我隻是想起了一個故事。”

“思飛,我們去娛樂城吧。”子安並沒有理會她的故事,故作輕鬆地靠近了思飛,把手攔在她的腰上。思飛愣了一下,眼神裏有疑問,這疑問隻一刹那間便消失了,轉化成不易察覺的冷笑。

聽完了《紅狐》,思飛就出了酒吧。

墨玉看著她走出去才抬起頭,嘴角有殷殷的血絲滲出來。

外麵還在下雨,墨玉穿著花瓣粉的絲質睡裙,躺在床上,一截綠色毯子斜搭在身上。手裏握著張愛玲的小說:“三十年前的上海,一個有月亮的晚上……我們也許沒趕上看見三十年前的月亮……然而隔著三十年的辛苦路往回看,再好的月色也不免帶點淒涼。”

一滴清淚流下來,墨玉又開始咳嗽了,一陣接一陣,終於不能再讀下去,她坐起來,自己去盛了一杯冰糖綠豆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