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是否我真的一無所有(3 / 3)

坐在客廳裏的方茗看到小宇回來,馬上叫周媽去把湯熱上。

“是誰惹著我的兒子了?”

“媽。”他在她對麵的沙發上坐下。

“是梅雪還是思飛?”

“我跟梅雪已經沒有關係了。”小宇仍舊氣呼呼地說。

見他這般模樣,方茗說:“思飛不會是一個好妻子。”

“愛情又不是可樂,隨便想給誰就給誰。”

方茗聽了,也沒再說什麼。

娛樂城。

“羅先生一個人喝酒?”秦思飛從後台走出來,她望著他的眼睛,有一絲調皮的氣息。

“秦小姐的節目還沒開始?”他低下頭去,語氣有些冷淡。

“沒有。”思飛一繞身,坐下來,就像一條美女蛇。

羅子安始終不語,看著他舉著杯子,把最後一口酒喝完,思飛開口道:“謝謝你送我的裙子,很喜歡。”

“那不是我送給你的,是我賠你的。”子安說話仍舊慢悠悠的,但不乏揶揄。

“好吧。”她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還沒有舉起,羅子安便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走開了。這次是思飛望著他的背影離開。她嘴角漾出一朵黑玫瑰般的冷笑。

“秦小姐,又有人送花給你。”小前台把花捧到她辦公桌上,“多漂亮的玫瑰啊,還有幾支情人草在裏麵——給我一支好嗎?”

思飛隨手抽出一支遞給她。

“唉,要是有人天天給我送花就好了。”小前台正拿著花自語,小宇進來了,她衝思飛做了個鬼臉,把花藏在身後,躡手躡腳地跑回自己的位子上去了。

小宇看到那束花,疾步走過去,抓起來扔在紙簍裏,“上班時間,你怎麼老被這些下三濫的人糾纏。”辦公室裏的職員都朝這邊瞧,唏噓不已。

都說英國人有紳士風度,小宇這樣做未免太反常。原來平時的風度都是假裝出來,思飛心裏說。但是她並不反駁,隻輕聲說道:“是羅先生送的。”她正巧看到羅子安來找方小宇,便脫口而出。

“子安?”小宇仿佛被擊了一下,看了一眼子安,沒再說什麼。

車內,小宇忽然問道:“你喜歡思飛嗎?”

“她不是我喜歡的類型。”羅子安暗恨思飛拿他作擋箭牌。

晚上羅子安一進娛樂城,就氣衝衝地跑到後台抓住秦思飛說:“我警告你秦思飛,我最討厭別人濫用我的寬容。”

“你的寬容值多少錢?送我我都不要呢!”她推開他的手,轉身進了休息室,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準備離開。

外麵正下著雨,思飛在門廊上看有沒有出租車,她抱著肩膀,對雨皺眉。

子安拿著車鑰匙走出來正看見她。

“為什麼不打電話讓小宇來接你?”

“手機忘家裏了。”

“我來打。”他說著掏出手機。

“沒人接,可能——手機沒在他身邊。”他們在簷下站了十多分鍾,羅子安打了兩次電話。

“不要再打了,你走吧。”

“要不我送你回去吧,不然小宇來了一心疼,又怪我照顧不周了。”

思飛強壓呼呼冒上來的火氣,抬眼盯著他說:“這個不用擔心,請你走吧。”大片大片的不耐煩從她的眼睛裏甩出來。

子安徑直走下台階,走到車前,忽然回轉身,“不是因為她,而是因為小宇,對吧?”

“是的,我喜歡的是方小宇,喜歡他輕柔的目光,喜歡他優雅的舉止,甚至喜歡他方氏總裁的頭銜。”

“思飛,你不是這樣的。”

“我就是這樣的人。”她的語氣比語言更加淩厲,子安似乎被激怒了,他沒有再說一句話,轉身上了車,身後傳來重重的關門聲。

思飛瞪了他一眼,背過身去不看他,隻聽見汽車開走了。他怎麼可以這樣?他怎麼可以這樣對我?這個問題在思飛的心裏撞擊著,忽然有一點心痛。

一道閃電劃破黑色的夜,風一吹,雨如瀑布一樣橫向飛灑,又如棉紗一片片蓋下來,蓋到地上是清清的流水,一個個水泡泡在水中飄——然後集聚,然後啪的消失。小宇匆匆地跑下樓來,正要開車去接思飛,卻看見樓下一個人影。

“梅雪?”他吃了一驚,“你怎麼成了這個樣子?”

“我的傘被風吹到橋下麵去了。”她雙手垂立,濕濕的頭發貼在臉上。

“別說了,先進來吧。”他把她拉進來,找出母親的衣服遞給她,然後關上門去了客廳。過了很久,梅雪還沒出來,小宇走過去敲了敲門,“梅雪——”他叫了一聲沒答應,忽然有些擔心,推了推門,門開了。梅雪隻穿著自己的內衣,跪在床上。

“梅雪——”他驚了一下,就要退出來,梅雪從床上跳下來,撲到他懷裏,“小宇,我不能沒有你,這麼多天來,我總以為我會忘了你,但是我做不到,我總記起以前我們在橋上漫步的情景……”

“梅雪——”他扳開她的手,看著她淚流滿麵的樣子,心又軟下來。

“那時候,下著蒙蒙細雨,有你為我撐著傘,我一直不能忘記當時的情景,但是我的傘被風吹到橋下去了。”她仰起頭看著小宇,楚楚可憐。

“她多美啊!”小宇想,“可是梅雪,我愛的是思飛。”

“我到底那裏比不上她?”

“這不是比得上比不上的問題,這是——你讓我怎麼說呢?她就像我生命的一部分,與生俱來,我愛她仿佛理所應該似的。”

梅雪向後退著,失望變成一條條的皺紋爬上她的臉,她趴在床上哭起來,蓬亂的頭發貼在胸前,蓋住了她的臉。

“梅雪,不要哭了,穿好衣服,我送你回家。”小宇說著就走出去了。

梅雪從小宇的臥室裏走出來,淚跡未幹。

“我送你回家。”小宇趕緊走過來。

“不必了。總有一個是被傷害的,可是我沒想到會是我。”她抬起頭望著小宇,“我會記得你。”小宇猜不透這記得是什麼意思,但有微微的寒意。他看著她獨自出門去了。那纖弱的身影漸漸遠去,使他不禁一陣愁悵。他回到房裏給思飛打電話,沒有人接,又打她家裏的電話,仍舊沒有人接。或許她還在娛樂城,小宇忙拿了車鑰匙。

一直沒有出租車,思飛忽然生氣了,不管天還在下雨,就走到街上去。她仿佛走了很久,竟沒有一輛出租車,街旁的店麵早已熄了燈,她拐了個彎,路越來越空曠,路旁已沒有店麵,唯有路燈在雨中迷迷蒙蒙地亮著。雨水淋濕了她的衣服和頭發,她停下來,走到路旁一家公司的崗樓下避雨。瑟瑟地雙臂抱肩,一個人影朝這邊走過來,她的心一緊,那人又走過去了,她剛鬆下一口氣,那人卻又轉身回來,委委瑣瑣地移到她麵前,“小姐,一起走吧。”

“我在等人,”秦思飛定了定神。

“哦,等人啊,瞧你那可憐的樣子,想必那個人也不會來了,還是跟我走吧。”他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思飛躲閃著,叫了一聲“我等的人來了。”在那個人驀地一愣的刹那,她跑掉了。她隻感覺到冷雨唰唰地掃到臉上來,後麵有人在追,她簡直嚇暈了。一輛汽車飛馳而過,吱的一聲停在她前麵,“思飛,上車。”她沒反應過來是誰已被拉上車——是羅子安,她忽然看見子安,又驚又恨又慶幸。一下子倚在車座後背上,連說話的力氣也沒有了。羅子安也沒說話,甚至沒看她一眼。他感到她在哭,一定是滿臉淚水了,卻沒有出聲。

車到了梨園,秦思飛下了車,向著那扇大門走去,也不回頭。

羅子安坐在車裏,望出去,雨水在車窗玻璃上流,他什麼也看不清了。車子拐了個彎,雨水被車輪甩出去,仿佛眼淚。

“663”說房子會流眼淚,原來車子也會。

上海的夏天格外的漫長,這是一個多雨的季節。藍羚酒吧裏昏暗的燈光下隻有幾個客人,他們低低地交談著,有的隻是靜坐著,偶爾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用酒杯碰碰那冷冰冰的唇。羅子安從外麵走進來,一件土色麻布外衣鬆鬆鬆散散披在他的身上,仿佛剛經曆了一場旅行,又或者淋了雨,卻又沒有濕透。他走到吧台前,要了一杯白蘭地,站在墨玉對麵。

琴聲停了,墨玉抬起頭望著他。“好久不見了,你那位秦小姐呢?”

“我有跟你說她是我的嗎?”

“你沒有說過,我隻是——”

“阿玉,不要這個樣子!”

墨玉看了他一眼,眼神裏帶了疑問。

“你會讓我崩潰的。”

“我從來沒有向你要求過什麼。”

“你的眼神,你的語氣——足以讓我崩潰。”

“讓你崩潰的不是我,是秦思飛;如果是我,早在三年前你就崩潰了。”

“不要在我麵前提這個名字。”他放下杯子,走出了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