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勸我的大人們都毫無辦法地搖著頭走了後,娜娜悄悄地對我說:“陳姐姐,我知道你想回家。可是,天天有人在看著你,你不能走。你要是生了毛毛,就不會有人看著你了。”想不到小娜娜竟然知道我的心思。我問娜娜:“你怎麼知道?”娜娜說:“我舅舅寨裏,有一家的媳婦就是生了毛毛跑的。”
我想,娜娜說的可能是實情。村民也知道“孩子是人質”的道理,他們對有孩子的女人也許更寬待一些。但是,我根本不想生下孩子,那樣既要消耗時間,付出身心上的代價,還將留下終身的掛念。然而,麵對一天天大起來的肚子,我束手無策。
我的思維似乎亂了。有時,我下決心要把孩子弄掉;有時,我又想隻能按照娜娜說的,把孩子生下來後再作計議……人一沒有了主意,連生理節奏也亂了,白天常常昏昏沉沉倒在床一睡一天,晚上卻沒有一點睡意,一個人坐在黑暗中流淚。就這樣,我一直處在恍惚之中,渾渾噩噩地度日。
一天下午,我睡得頭暈腦脹,就起床在村裏漫無目的地走動了。一會就感到有些吃力,靠在一顆小樹上站著休息。望著通往山外的小路,突然間,我看見大橋爸在此小路上朝村裏跑來。鄰居慧英媽正在池塘邊洗衣服,見大橋爸氣喘噓噓地跑回村,就問:“大叔,您跑什麼事?”大橋爸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我找陳主任,他在不在家?”慧英媽說:“好像在。”大橋爸有些慌張地直奔陳主任家。
從大橋爸的氣色和慌張程度,我斷定可能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慧英媽扔下正在洗的衣服,一邊在身上揩手,一邊緊跟在大橋爸後麵,往陳主任家快步走去。我也好奇地跟了過去。
還未到陳主任家門口,我就看見陳主任就跟著大橋爸出了門。他們一前一後,急匆匆地往村外的山上跑。陳主任家門口聚了好多人,大家議論紛紛。村民見我來了,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我隱約感到此事跟有關,懷疑是公安局派人來解救我了,便轉身往回走。村民見我走開,又議論起來。我有意放慢腳步,豎起耳朵,捕捉一切可能傳來的聲音。果然,我聽見有人說,大橋爸要陳主任跟他一起去一趟鎮派出所。
回到“家”裏,我坐立不安,既盼望馬上有人來將我解救出去,又害怕被解救出去了,腆著肚皮麵對媒體,特別是麵對同學、老師和親人。我不停地思考著對策,絕對不能讓同學、老師和親友及其他一切熟人知道我懷過孕,否則,我今後如何做人?但不論怎樣,有人來解救我,我一定得出去,要求警察給我保密,還有,最要緊的事就是趕快上醫院,把胎兒弄掉……
這會,大橋媽正在家裏為她未出生的孫子做衣服,心裏一定是美茲茲,對外麵發生的事一點也不知道。
不一會,慧英媽就過來了。我進了房間,有意回避她們。慧英媽並不怕我知道她說什麼,聲音仍如以前大,我在房間裏也聽的十分清楚。然而,讓我大吃一驚是,她帶來的消息出人意料。
原來,據大橋爸講,大橋和他爸正在山下的一塊地裏幹活,從鎮方向開來一輛小麵包車,在他們幹活附近的馬路上停下來,車上下來三個年輕人,走向他們,一個留長發的高個子青年望大橋喊道:“喂,你是不是大苕?”大橋不認識那三個人,回答道:“是的。有什麼事?”長發青年說:“你過來一下,我們找你打聽一件事。”大橋放下手裏的活兒,向那幾個青年走去。剛靠近他們,三個青年便不分青紅皂白,一擁而上,劈頭蓋腦地猛揍大橋。大橋嚇得撒腿轉身往地裏跑,三個青年窮追不舍。大橋邊跑邊拾起地裏的幹渣土,砸向三個青年。一個留著八字胡的平頭青年,忽然從身上搜出一把長匕首,向大橋刺過去,大橋嚇得大哭大叫。大橋爸和在另一塊地裏幹活的大橋二叔,見有人圍攻大橋,都大喊:“住手,你們為什麼打人?”但是,三個青年根本不理會,繼續追打大橋。大橋急了,操起地裏的鋤頭,狠狠地朝平頭青年夯過去。隻聽見“噗”地一聲響,平頭青年應聲倒下。另兩個青年一下嚇愣了,站在那裏不知所措。這時,童警官從麵包車上跑出來,讓另兩個青年將受傷的平頭青年抬上車子,同時強行將大橋帶上,匆匆回鎮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