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楝果大小如山查,皮肉呈淡黃色。我拿起一顆聞了聞,似乎沒有什麼氣味。在沒有人的時候,我就扔進一顆觜裏,輕輕一嚼,頓時一股又澀又苦的味道幾乎刺透了我的神經,我渾身抖動,“哇”地一下全吐出來了。我不敢再吃苦楝果了,甚至見了苦楝果就心悸,想吐。
但是,弄掉孩子的決心依然沒有改變。我把自己一個人關在房裏,不停地蹦,不停跳,甚至貼在牆邊倒立,一連幾天不休息。盡管我的衣服濕了又幹,幹了又濕,盡管把自己弄得腰酸背疼,可我感覺到一點流產的跡象也沒有。我不知道腹中的孩子怎麼這麼命大。有時,我甚至想,也許我命中注定要生下這個孩子。我感到自己已經走投無路了。我害怕自己認輸了,屈服了,就不斷地暗暗提醒自己:“要堅強,要挺住。不然,你就真的成了翠了,你一生就完了。”
幸虧,身邊有石頭他們,要不然,我也許早就投水自殺了。孩子們既天真,也懂事。他們幾乎天天來找我,看我,陪我,可我已經沒有心思教他們識字了。孩子們知道我不高興,就圍坐在大橋家門口,默不作聲,像是他們做了對不起我的什麼事。看著孩子們的樣子,我心裏很難受。有時,就讓他們溫習一下原先學過的字,或跟他們聊上幾句。隻要我跟他們搭了訕,他們就感到高興。
一天上午,大橋媽到池塘邊洗衣服去了。我一個悶悶不樂地坐在屋裏發呆。慧英跑過來說:“陳姐姐,有人找你。”我有氣無力地抬起頭,隻見一位穿著舊中山服的中年男子攙著一位大肚子年輕女子站在門口。那女子一見我,就哭喊起來:“曉娟姐,我是秀秀啊。”我連忙站起來,仔細端詳著那女子。她麵黑人瘦,臉上有一道明顯的傷痕,衣服小得蓋不住那高高凸起的大肚子,白白的肌膚十分顯眼地露在外麵。如果她不自我介紹,我肯定認不出她就是秀秀。
在這裏見到秀秀,讓我十分驚訝。我趕緊讓秀秀和那個中年男子進屋,慧英幫著拿凳子讓他們坐。中年男子自顧坐下,秀秀則過來拉住我的手,不停地抽搐,淚如雨下,半天不能平靜下來。我不知道秀秀為什麼這麼傷心,就抱著她,拍著她的後背,安慰她。過了片刻,秀秀用袖子擦幹眼淚,對我說:“曉娟姐,走到你房裏去,我有話跟你說。”
我邊領秀秀進我的房間邊問她:“你怎麼知道我在陳家寨?”秀秀說,她“嫁”到了鄰村劉家寨,外麵的男人就是她的“丈夫”。進房後,我欲再問秀秀一些事情,她卻神秘地反閂上房門,突然跪在我跟前放聲大哭:“曉娟姐,我對不起你呀!”秀秀的如此舉止,使我感覺到自己被拐賣的事可能與她有關。我猛地抓著秀秀的胳膊肘把她拉起來,急切地問:“到底是怎麼回事?”秀秀平靜下來,用手撐著腰,腆著肚子,慢慢走到床邊坐在床沿上,向我詳細地講述了所發生的一切。
秀秀與華華並不是親兄妹,而是一對戀人。華華老家在河北,後來到武漢上大學。由於偷東西叫人發現而行凶傷了人,被學校開除了。華華無顏回家鄉見父老鄉親,就到深圳一家工廠打工,結果遇到了秀秀,並與她確立了戀愛關係,不久他們就同居了。去年四月份,華華接到在武漢的一個熟人的電話,要他到武漢去幫助料理生意。快到“五一”的時候,華華就啟程去武漢,秀秀也跟他到武漢小住了兩天,然後轉程回到了陝西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