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橋趕緊跑過來,拉住我的手說:“你跑到哪裏去了?全村人都在找你。”我說:“沒有到哪裏去呀!我隻是在村前村後隨便走走。”村北頭的中年男子三步並作兩步地走到我麵前:“你是不是想逃?!”我說:“沒有呀。”“沒有?剛才我們在村前村後找了幾遍,怎麼就沒有見到你?”中年男子抓住我的胳膊使勁地搖。大橋說:“先鬆哥,她和我拉了勾的,不會跑的。”吃團圓酒見到的那個白臉青年走過來,拉開中年男子說道:“我看她也不像要逃的樣子,算了吧。”
打這以後,大橋爸媽對我更加警惕了,進一步加強了對我的防範。大橋爸在門內安了鎖,每天晚上睡覺前,都將門反鎖上。我真的成了籠裏鳥,甕中鱉,無計可施。
轉眼間,進入了秋天。村寨的人都忙了起來,有的挖花生,有的挖苕,有的扯棉花,有的摘水果……
大橋家種了一畝地的花生,在離村寨較遠的一個山坡上。一個星期天的早上,大橋爸對大橋媽說,趁天氣好,趕緊把花生挖了。今天發橋沒去學校,剛才我跟他說讓他幫忙照看一下陳姑娘,他答應了。一會,大橋和你都跟我一起去山上挖花生。
陳姑娘是對我的稱呼。由於我一直沒有告訴村裏人我的名字,所以村裏年長的人都叫我陳姑娘,同輩比我(其實是比大橋)小的人就稱我陳阿嫂,比我大的就稱我陳阿妹,晚輩就喊我陳阿嬸。
吃了早飯,大橋一家人就拿了鋤頭、籃子和麻袋到山上挖花生去了。我照例坐在門口,無聊地望著牽著牛上山放牧的牧童和阡陌間的行人……突然,吃團圓酒上的那個白臉青年走到我的麵前。他明知故問:“吃了沒有?”我微微地點了點頭。他自己進屋拿出一把椅子,在離我四、五米遠的一棵苦楝樹下坐著,從衣袋裏掏出一本書看了起來。我想,他大概就是發橋。大橋爸說他沒去學校,難道他在讀書?不,看他年齡至少有25歲,他應該是在教書。
我問他:“你叫發橋?”他慢慢地抬起頭看著我,點了點頭。
“在教書?”我又問。
“你怎麼知道?”發橋合上書,反問我。
“猜的。”我淡淡地說。
“你叫什麼名字?”發橋盯著我。
“……”我低下頭,默不作聲。
“那我怎麼稱呼你?”發橋又問。
“你跟村裏人一樣叫我好了。”我仍然低著頭。
“村裏人怎麼稱呼你?”發橋緊問不舍。
“比我大的叫我陳阿妹,比我小的叫我陳阿嫂。”我不假思索。
“你今年多大?”發橋聲很小。
“我是說,比大橋大的叫我陳阿妹,比大橋小的……”此言一出口,我感覺似有不妥,說了一半就停了。
“哦——”發橋不再問了。
他翻開書繼續看。我靜靜地坐在哪兒不再說話。周圍一片寂靜,隻有遠處的公雞在不時地鳴叫。
“你是哪裏人?”沉默片刻後,發橋又問。
我仍然保持沉默。我不想讓這裏的任何人知道我的籍貫、姓名和年齡以及我的一切。
發橋見我不說話,就不再問什麼。默默地看他的書。
打那以後,發橋經常利用雙休日過來“陪”我。發橋中等個兒,長著一副不好看也不難看的馬臉,瘦瘦精精,言語很少,給人以老成的感覺。通過大橋以及我與發橋斷斷續續地交談,慢慢地,我了解到,發橋住在村北頭,是大橋的堂兄,在村小學教書,已經結婚,老婆在外麵打工,很少回家。
對發橋了解越多,我對他的期盼也就越大。一個教書的文化人,肯定不同於一般的村民,他的知識水平和道德觀念不可能使他與愚昧的村民同流合汙。然而,他畢竟是大橋的堂兄,生於此長於斯的一分子,要他幫助我,他可能有顧慮,我得循序漸進,有理有節地爭取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