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大橋家門口,她們牽著我站在屋外的空地上,花轎停在我的背後,大橋也跑過來,挨我站著。樂隊圍繞著我們吹吹打打。鞭炮聲不絕於耳。一個像是主婚的男子在我們麵前嘰裏呱啦不停地念什麼,我被高個和矮個控製著,拜天拜地,拜這拜那。鬧騰一陣子後,圍觀的人群跟著發出了一陣哄聲,隨即一群男子蜂擁而上,把我擁進了屋裏,推進了房間。
我呆呆地站在房門口,一動不動。房裏有許多看熱鬧的孩子。大橋先進了房間,已經坐在床邊。床已經換了,那是一張我從未見過的床,像是一棟古代的小摟閣,床頂像屋頂,精雕細刻,翹角重疊,恍惚回到了過去。
“大苕,坐左邊。要不,你以後就怕老婆。”一個小男孩向大橋喊話。
“我打你!”大橋站起來,揚起右手,嚇唬小男孩。孩子們發出一陣哄笑。
“大橋,坐左邊。”高個女的進房來一邊跟大橋說話,一邊將我往床的右邊拉。
“我不。”大橋坐在床的右邊不動。
“喲——,大橋開始疼媳婦了?”高個女的嬉笑著,將我拉到床的左邊坐下。孩子們又是一陣哄笑。
現在,我最擔心的就是晚上,如何獨自一人麵對一個身強力壯的男子。前幾天還感到度日如年我,這會卻覺得時間過得特別快。我真盼望有一種神奇的力量,能夠將太陽定在空中。
漸漸地,我從大橋的言行和孩子們對大橋的態度上發現,大橋竟是一個弱智。這不僅沒有讓我更加悲痛,反而使我感到一絲寬慰,仿佛看到了一線希望。我想,弱智總比一般的人好對付,我得想辦法,度過晚上這一難關。
高個女人見我安靜下來,以為我已經認命了,接受了這個傻瓜丈夫。於是,她不動聲色地將房間裏的孩子都哄出去了,自己也悄悄地離開了房間。現在,房裏隻有我和大橋倆。外麵人聲嘈雜。我拿眼瞟了一下大橋,發現他正在看我。當時看他時沒有注意,大橋有一副典型弱智相,嘴角微微向右傾斜,臉也明顯不對稱,一邊大,一邊小。當我倆的目光碰在一起時,大橋趕緊低下了頭。我想,這個傻瓜可能喜歡我。但是,我不知道他到底傻到了何種程度,我能不能控製住他。我倒希望他傻得多一點,可以任由我擺布。我向大橋挪近了一點,他緊張得兩手發顫。我明知故問:“你叫什麼名字?”他說,叫大橋,村裏人都不叫他的名字,都喊他大苕。我問他貴性。他吞吞吐吐,半天答不出。我想,他可能是沒有聽懂我的話,又問一遍:“你姓什麼?”他這才答道:“姓陳,我們陳家寨的男的都姓陳”。我問,這裏是哪個縣,哪個鄉?他搖了搖頭,表示不知道。我又問,村後麵的那座高高的山叫什麼山?他先說,叫荒山,後又說是大別山。我說,你能不能出去一會,讓我一個人呆著。他說,媽媽不讓,媽媽說結婚三天內男的要陪著媳婦。
眨眼功夫,天就黑下來了。她們請我出去吃飯。我說我不餓,不想吃東西。她們說是喝團圓酒,必須去,不吃也要坐在桌子旁。我被高個和矮個強行帶到堂屋裏的桌子旁坐下,大苕挨著我坐著。高個和矮個坐在對麵,桌子另兩邊也各坐著兩個人。我的右邊坐著一個麵相白皙的年輕男子,他的衣著和皮膚與村寨裏的人很不相同。我想,他可能是從外麵來的,或許他能夠幫助我。我不時看他,琢磨著他是否知道我是被拐來的,盤算著如何讓他知道我的處境和我對他的期盼。我發現,他也很關注我,不停地往我這邊看。桌上的人,雖然都在互相敬酒,勸菜,但表情很凝重,沒有那種吃喜酒的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