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地下室的男人是他(2 / 2)

“你似乎不在乎處境是否尷尬,隨心所欲地做你想做的事情,而這個恰恰是我不能的,你身上所有的力量,是我所缺乏的,或許我被仇恨埋得太深,壓得太久,已經丟失了初心。”

穆黎聽了直想笑,可她笑不出來,她哪裏是隨心所欲,哪裏能隨心所欲?那一段時間,她摸不透這個看似優美卻陌生的環境,摸不透周圍人的心思,更猜不到身為她丈夫的他是怎麼想的!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苦中作樂,讓自己不至於被壓抑至死。

“大概是一周之後,我就養成了在這裏看你的習慣,差不多每天下午四點左右,你都會抱著一本書,準時地出現在那顆榕樹下麵。

“起初,你還有些見外,拒絕家傭的服侍,後來索性搬來一個躺椅,你看書乏了,就躺椅子裏休息。你不在梨花溪的那些時間,我也效仿著你,在樹下看書,研習佛經,我很好奇,在院子裏,大樹下,看書看乏了是什麼樣的感覺,為什麼你每次都能露出笑臉。”

穆黎想起來了,她從英國回來的時候,再次見到藺瑾謙,他就是在樹下看書的。

那時,羅赫的手指往庭院一指,告訴她,大少在看書。

原來他是在模仿她的行為,是在尋找什麼嗎?

空氣仿佛靜止了,藺瑾謙說到這忽然就徹底地停了下來,他手裏還捧著那個女孩兒的照片,可是眼中浮現的光芒卻是和穆黎有關的。

是時候坦誠了,心底的一個聲音在對他說。這麼多年來,他用這樣的方式,近乎變態地折磨著自己,懲罰著自己。

研讀佛經,淨化煩躁的心靈,以求心安;習性巨大轉變,根據他所觀察到的點點滴滴,沿著她的方式去生活。

以前他從不喝茶,嗜咖啡如命,到現在各式的茶葉擺滿了櫥窗,看書茶水必不離手,都是因為那段時間,她在梨花溪時就是這麼做的。

他把自己活成了她,最初的她,雖然有些膽怯和不安,卻也擁有著特殊力量的她,哪一個還沒有經曆綁架,沒有被囚禁,沒有懷孕,更沒有失去孩子的穆黎。

她的樣子,最初最本真的樣子,他要用這樣的方式去尋找,去拚湊,哪怕就是用生活的碎片,去憑一個沒有生氣的軀殼,他也想要那麼做。

因為是他,是他親手打碎了那個穆黎,是他親手將她最後一絲力量抽幹,將她最後的希望摧毀。

可惜他明白得太晚,在把她接回梨花溪,夜裏輾轉難眠之時,他會悄無聲息地走進她的房間,夜色裏,他隻能屏住呼吸,借著透過窗簾灑落的月色,依稀看見她不安的睡顏。

以及那微微張開,滿是憔悴的雙唇,在虛弱地喚著,花開了,花開了……

她的雙手,不安不舍地覆在她隆起的腹部,她護得那麼用力,幾乎要把整雙手嵌進去,好像在和惡魔爭奪她拚了命都要護住的孩子。

那是她的孩子,縱然不知道父親是誰,也依舊成為了支撐她勇敢活下去的唯一動力。

瞧瞧他都做了什麼!

每每看見她夢魘之中的模樣,他就恨不得一刀將自己殺死,多少次他在夜深人靜的時候,走到冰冷的海水裏,想要往前繼續將自己淹沒,卻又硬生生退了回來。

衝一把熱水澡,換上幹淨整潔的衣服,將自己收拾好,儼然一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

他知道,他不能輕易就死。

他死了,也得不到解脫,不但會在生生世世的苦海之中沉浮,還會讓她們母子這輩子無依無靠。

所以他決定,這個孩子不能生下來……

——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那個深秋的清晨,灑滿露水的青石板上,她癱坐在地,血腥的氣味彌漫開來,掩蓋了庭院內泥土的清香和桂花的芳香。

鮮血從她的雙腿之中往外流淌,那畫麵就好像是另外一個女孩兒躺在血泊之中,鮮血從她的手腕處蔓延得到處都是。

唯一的區別,是她們一個還在掙紮,努力地求生,而另一個已然放棄所有希望的可能。

穆黎是不同的,就算被踩到了泥土裏、被丟棄到了沼澤之中,她還在拚命地往外爬!

鮮血彌漫的畫麵交替地出現在藺瑾謙的腦海之中,他幾乎就要壓製不住,陡然間,他雙手一鬆,所有的照片掉落在地,而他也霍然起身,似是刻意又似無意識地,單純木訥地說道——

“地下室的那個男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