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紀鍾聲終於被敲響了,廣場上成千上萬興奮的人們,合著鍾聲齊聲呼喊著:“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升騰的焰火,霎時將城市的夜空染成一片耀眼的霓虹。我看見一隻螢火蟲在眼前倏然一現,瞬間便消失在漫天的火樹銀花之中……
二〇〇六年初秋的一天,晚飯時,在大連電視台公共頻道工作的兒子無意中說了一句:“台裏正在選拔長征隊員呢,很多記者都報名了。”
那一年,為了紀念紅軍長征七十周年,國內許多新聞媒體都展開了宣傳報道活動。中央電視台的崔永元甚至組織幾十位誌願者,徒步重走了長征路。為此,我無時不在關注著這支隊伍,並從心裏佩服他們。
我立刻打電話給新聞中心負責這次活動的李常林申請報名,常林在電話裏很為難:“唐老師,這次活動雖然以汽車代步,但兩萬五千裏的長途跋涉,其艱苦程度是可想而知的。況且,您已經退休了,您已經不在我們選拔的範圍裏了……”我打斷了他:“常林,無論如何,你要把我的意願轉達編委會,拜托了,就這一次。”
一周之後,李常林在電話裏通知我,在台編委會討論的十六名長征隊員大名單當中,我是第一個被通過的。
“讓老唐去吧,他是有準備的,讓他去是對的。”局長周大新首肯了我。
“不過,唐老,讓您來是做主持人的。”李常林在電話裏突然提出了條件。
“那可不行。”我斷然回絕了:“我從來沒做過主持人,我還是當編導吧,記者也行。”
“唐老,編導和記者的名單都確定了,這次活動共分三個報道組,您是第三報道組的主持人。”李常林鄭重地對我宣布。
我義無反顧地答應了。
姐姐在得知我上路的消息後,急著從深圳打來電話:“你們怎麼不攔住他,他瘋了。”
老伴在電話裏無可奈何地說:“誰能攔住他呀,你也不是不知道他。”
在之後的兩個月的時間裏,我們從江西於都出發,沿著當年紅軍長征的路線,突破重圍,血戰湘江,兵克遵義,四渡赤水,巧渡金沙,飛奪瀘定,爬雪山,過草地,直到陝北吳起。所到之處,放眼青山碧水,耳畔依舊,瀟瀟風雨雷鳴。
一個秋雨初停的午後,我們來到了位於川黔交界的婁山關。斜陽從破碎的雲層後傾瀉下來,將萬仞插天中通一線的千年古隘染成一片金色。我看見一個車隊從峽穀間緩緩駛來,停在婁山關前那座頂天立地的詩碑下,一位頭發花白的婦人,被眾人簇擁著走下車來。她長久地凝望著花崗岩上鐫刻的毛澤東如走龍蛇的詩句,四周群山肅穆,鬆濤如海。
西風烈,
長空雁叫霜晨月。
霜晨月,
馬蹄聲碎,
喇叭聲咽。
雄關漫道真如鐵,
而今邁步從頭越。
從頭越,
蒼山如海,
殘陽如血。
當年,當戎馬倥傯的毛澤東寫下這篇悲壯詞章的時候,絕不會想到,七十年之後,他的長女李敏會站在這裏與他對話。
麵對此情此景,我不禁潸然……
在成都平原南部邊緣,在雅安附近的318國道與成雅高速交彙的公路旁,我又被一組塑像所震撼,那是一組茶馬古道的群雕。
崎嶇的山道上,一支疲憊不堪的馬幫在艱難地跋涉。他們當中有身強力壯的漢子,有腰背佝僂的老人,有正在給嬰兒哺乳的母親,有臉龐稚嫩的少年。每個人的手裏都拿著一個探路的木棍,每個人的背後都背負著沉重的茶磚。走在最前麵的藏族向導,望著遠方平地直立的二郎山,二郎山則高聳在一片迷蒙的雲霧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