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度回房時,羅伯特沒像前次那樣,在查看圖畫和雜誌,而是坐在陰影裏,頭向後靠在椅背上,好像在出神。埃德娜在桌邊待了一會兒,整理桌上的書。然後,她跨過房間,來到他坐的地方,躬身到他的椅背上,叫他的名字。
“羅伯特,”她問,“你睡著了嗎?”
“沒有。”他回答,抬頭望著她。
她彎下身來吻他——溫柔、體貼、妙不可言的一吻。這刺激情欲的熱吻像電流一樣傳遍了他的整個軀體——然後,她從他身邊走開。他跟上去,把她摟在懷裏,使她緊緊地貼著自己。她的一隻手伸向他的臉,把他的麵頰壓下來緊緊貼著自己的麵頰。這一動作充滿了無限的溫情和愛撫。他再次吻她的雙唇,接著,把她拖到沙發上,讓她坐在自己身邊,雙手緊握著她的一隻手。
“現在,你知道,”他說,“現在,你明白,自從去年夏天在格蘭德島以來,我一直為了什麼而掙紮了吧?是什麼原因迫使我離開,又是什麼原因再次驅趕我回來?”
“為什麼你要一直掙紮呢?”她問道,臉上閃現出柔和的亮光。
“為什麼嗎?因為你不自由,你是萊昂斯?龐蒂利厄的妻子。盡管如此,我還是禁不住深深地愛你,因此我隻得離開你,躲得遠遠的。我隻能這樣告訴你。此外,我還有什麼別的辦法呢?”她把另一隻手抬到他的肩頭,扶著他的臉,輕柔地撫摸著。他再次吻她,他的臉滾燙赤紅。
“在墨西哥那邊,我無時無刻不在思念你、渴望你。”
“但就是不給我寫信。”她打斷了他。
“我的頭腦裏有某些東西告訴我:你是愛我的,因此我失去了理智。我一天到晚,瘋狂地夢想著總有一天你會成為我的妻子,其他的一切全都拋到了九霄雲外。”
“你的妻子?”
“隻要你答應,無論是宗教也好,所謂忠誠也罷,反正沒有什麼能阻止我。”
“那麼,你肯定忘記了我是萊昂斯?龐蒂利厄的妻子了。”
“呃,我完全瘋了,瘋狂地夢想著那些不可能的事,記起了那些讓妻子自由的男人,我們都聽說過這類事兒的。”
“是的,我們都聽說過。”
“我回來時,就是滿懷著這種瘋狂而朦朧的期望。可我一到這兒——”
“你一回到這兒,就再也不敢走近我!”她仍然在愛撫地摸他的脖子。
“我意識到,即使你願意,我這樣的夢想也真是卑鄙無恥。”
埃德娜雙手捧著他的臉,注視著,好像她再也不會把自己的眼光抽開。她吻著他的前額、眼睛、麵頰和雙唇。
“當你講到龐蒂利厄先生會讓我自由的時候,全部時間都白白花在那些不可能的夢想之上,你可真是個傻透頂了的孩子!我再也不是龐蒂利厄先生的一份財產,可以隨意聽憑處置。我願意嫁誰就嫁誰。假如他說,‘嘿,羅伯特,帶走她,快活去吧,她是你的人了。’我定會嘲笑你們這兩個笨蛋。”
他的臉色突然轉白。“你是什麼意思?”他問道。
傳來叩門聲,老塞勒斯廷進屋來說,拉蒂格諾爾家的仆人從小路帶來口信,說拉蒂格諾爾夫人病了,請女主人立刻過去。
“好,好,”埃德娜說著,站了起來。“我答應過她。告訴那個仆人,對,叫她等我。我馬上同她一路去。”
“讓我陪你過去吧。”羅伯特建議說。
“不啦,”她說,“我同仆人一道。”她走進自己的房間,戴上帽子,再次回來時,又坐到他身邊的沙發上。他一點兒也沒動彈過。她雙手摟著他的脖子。
“再見,我親愛的羅伯特,跟我說再見吧。”他以從未有過的熾烈感情親吻著她,把她留在自己身邊。
“我愛你,”她悄聲說,“隻愛你一個人,除你而外,我誰也不要。是你在去年夏天把我從終生的愚昧睡夢中驚醒過來的。啊!你的冷漠態度已經使我非常痛苦。啊!我一直苦悶,苦悶到了極點!現在,你在這兒,我們彼此相親相愛,我的羅伯特。我們彼此之間就是一切,世上再也找不到別的東西能同我們相比。我必須到我的朋友那兒去,但你願意等我嗎?無論多麼晚,你都願意等我,羅伯特?”
“不去,不去嘛!啊!埃德娜,同我待在這兒吧,”他乞求道,“為什麼你一定要去呢?同我待在這兒,同我待在這兒吧。”
“我一定盡可能早點回來,我會發現你在這兒等我的。”她把臉埋在他的脖子上,又說了一次再見。她那富有魔力的聲音連同自己對他的深情愛慕,令他失去了理智,對任何刺激都置之不理,惟獨渴求將她留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