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2 / 2)

幾天之後,阿爾塞?阿羅賓坐著他高大的馬車來拜訪埃德娜。這次,海坎普太太沒有一路來。他說他們可以一道去接她。但由於海坎普太太事先沒有接到通知,並不在家。而她的女兒又要出席民間傳說分會的會議,遺憾地表示不能陪伴他們。阿羅賓顯得很為難,便問埃德娜,是否由她去請一位另外的朋友。

埃德娜認為,沒有必要再去找一位自己拒絕交往的時髦朋友。她曾想到拉蒂格諾爾夫人,但自己明白,這位漂亮的朋友是不會離開家的,除非夜幕降臨之後同丈夫一起在本街區慢吞吞地散散步。賴絲女士則一定會嘲笑她的這類邀請。萊布倫太太倒可能加入這類遊玩,但埃德娜出於某種考慮又不想請她。最後,他們隻好單獨去,就她和阿羅賓兩個人。

埃德娜感到,下午玩得非常開心,其興奮之狀有如一陣陣熱病發作。她同阿羅賓的交談親密隨便。其實,要同阿羅賓親近並非難事,他本來就易於同人交往,特別與漂亮女人的初次相識,他總是竭力顯得大大方方的。

他同埃德娜一起待著,一道用餐,一同坐在爐火旁,有說有笑。直到離開前,他不斷地告訴她,如果早幾年認識她的話,那該是一種多麼不同的有趣生活啊。他極其坦率而又巧妙地談到自己小時候多麼淘氣,又多麼固執,並感情衝動地捋起袖子,讓埃德娜看他手腕上的刀砍傷疤。那是他十九歲時,在巴黎郊區的一次決鬥中留下的印跡。埃德娜查看他白生生的手腕上的紅疤時,用手觸摸了一下。突然某種痙攣似的衝動使她突然握緊了阿羅賓的手,他的手掌感到了她指尖的壓力。

她趕忙立起來,走到壁爐邊。

“一見傷口或傷疤,就使我心裏難受,感到惡心,”她說,“我不該看。”

“請原諒,”他跟著她,懇求道,“我從沒料到會令人嫌惡。”

他緊挨著她站在那兒,他眼裏的厚顏無恥擊退了她業已消退的自我,引導著她正在覺醒的感官意識。他從她的臉上見到了這一點。他握住她的手,而且握著她遲遲不道晚安。

“你樂意再去看賽馬嗎?”他問道。

“不,”她說,“我已經看得夠多了。我不想把贏的錢都輸光,天氣好的時候,我得幹正事了,除非……”

“對,幹正事,那還用說。你答應過讓我看你作畫。我哪個上午可以到你的畫室去呢?明天上午嗎?”

“不行。”

“後天吧?”

“不,也不行。”

“嗬,別拒絕我吧!我懂得這事兒,也許我偶然會給你提一兩個建議呢。”

“不,晚安。道了晚安之後,為什麼你老不離開呢?我不喜歡你。”她激動地高聲說著,盡力想抽回自己的手。她覺得自己的話既不莊重,也不真誠,同時明白他也知道這一點。

“你不喜歡我,真叫人寒心。真對不起,我冒犯了你。我怎麼會惹惱了你呢?我幹了什麼事呀?你不能原諒我嗎?”他低下頭,把嘴唇貼在她的手上,好像他根本就不想讓她抽開。

“阿羅賓先生,”她抱怨道,“下午的激動已經攪得我很不安寧,我完全不能自已了。我的表現肯定讓你產生了某種誤解。我隻希望你快走。”她的語氣單調,缺乏分量。他從桌上拾起帽子,站在那兒,兩眼躲開她,盯著快熄的爐火。有那麼一會兒,他不言不語,給人以深刻的印象。

“你的表現沒有使我誤解,龐蒂利厄夫人,”最後,他說道,“這是我自己的感情流露。隻要一挨近你,我的感情怎麼能禁得住呢?別把它看得過重,請千萬別煩惱。你看,你叫我走,我就走了;要是你希望我留下,我就留下;要是你讓我再來,我……呃!你會讓我再來的吧?”

他乞憐似地瞥了她一眼。對此,她沒做回答。阿爾塞?阿羅賓的態度是如此的真切,常常他自己也要上當。

埃德娜既不在乎,也不思考,根本不管他的態度是真是假。當她獨自留下時,她木頭似的盯住剛才被他熱吻過的手背,然後,把頭埋在壁爐的磚牆上,覺得自己像個忘情而失去貞操的女人。但同時又意識到,自己尚不能完全清醒地擺脫出來。她的頭腦中閃現出一個朦朧的念頭,“他會怎麼想呢?”

她不是指她的丈夫,她想的是羅伯特?萊布倫。此刻對她而言,她的丈夫僅僅是她作為口實而下嫁的一個人而已,毫無愛情可言。

她點燃一支燭,上樓進入自己的房間。對她來講,阿爾塞?阿羅賓根本一文不值。然而,他的出現,他的行為舉止,他那火辣辣的眼神,尤其是他的嘴唇觸到她手背上的感覺,就像麻醉劑一樣,在她身上發揮作用。

她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覺,滿是離奇古怪的夢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