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看看信吧。”
“嗬,不行。”
“你已經回信了嗎?”
“沒有。”
“讓我看看吧。”
“不,我再次說不行。”
“那麼,就為我彈奏即興曲吧。”
“天晚了,你幾點鍾必須到家?”
“時間無所謂。你問得太沒禮貌了。彈即興曲吧。”
“可是,你自己的情況還一點沒講呢。最近你在幹啥?”
“畫畫兒!”埃德娜大笑起來。“我要成為一個藝術家。想想吧!”
“哈!一個藝術家!你在找寄托,夫人。”
“怎麼是寄托呢?難道你不認為我能當藝術家嗎?”
“要我講,現在對你還不夠了解。我對你的才能和性情也不了解。作為一個藝術家,可要包括許多方麵哩,她必須具備多種才能——確確實實的才能啊——那不光是靠自己的努力就能辦到的。再者,要想成功,一個藝術家必須具備勇敢的靈魂。”
“你說的勇敢的靈魂指的什麼?”
“就是有膽量,敢作敢為,蔑視一切。”
“把信給我看,為我奏即興曲。你看我多有韌性。從事藝術,這種堅持到底的品質不是正合適嗎?”
“這對你所征服的又老又蠢的女人,倒還有點合適。”賴絲回答說,笑得全身顫抖。
信就在埃德娜放咖啡杯子的小桌抽屜裏。賴絲打開抽屜,拿出信來,就是最頂上一封。她把信遞到埃德娜手裏,一聲不哼地站起來,走向鋼琴。
賴絲女士彈起了輕快的序曲,那是一首即興曲。她矮矮地坐在鋼琴前,瘦小的身子構成的曲線和角度使之顯得奇形怪狀。序曲不知不覺地融入了肖邦那首溫柔的即興曲的前奏。
埃德娜不知道這首即興曲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又是什麼時候結束的。她坐在沙發的角落裏,借助黯淡的光線,讀著羅伯特的來信。賴絲女士從肖邦的即興曲轉入伊索爾達(據中世紀傳說,她是愛爾蘭王之女,康沃爾王Mark之妻,Tristram的情人。)情歌的激動人心的曲調,然後再次轉入肖邦的即興曲,充滿深情的渴望與哀傷。
小屋變得越來越暗,樂聲陌生而異想天開,有如湍湍的急流,奔騰不息,又如哀婉和溫柔的乞求,如訴如泣。光線更暗了,樂聲充溢房間,飄進夜空,回蕩在屋頂和河上的明月星空之中,然後消失在沉靜的遠方。
埃德娜在哭泣,有如在格蘭德島夜半三更的那次一樣,她的心靈已被奇特而陌生的聲音喚醒。她激動不已地站起來,準備離開。“我可以再來嗎,賴絲?”她跨出門口時,問道。
“什麼時候你喜歡,就來吧。小心,樓梯上太黑,別摔倒了。”
賴絲回到屋裏,點燃蠟燭。羅伯特的信躺在地板上。她躬身拾了起來。一看,信紙粘滿淚水,揉得皺巴巴的。她撫平信紙,重新裝入信套,再度放進小桌的抽屜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