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你快醒過來,你給我快醒過來!你不能死,你說要陪著大哥參軍的,所以你不能死……你聽到沒有,你不能死。”盡管聶心撕心裂肺地喚著,但花千秋因傷勢過重,到低是沒能將他喚醒過來。
獰了眉,聶心猛然抬眸,一麵狠狠地盯向那群賊人,一麵將自己身上僅有的一件衣服扒了下來,露出了健壯的肌肉,他把花千秋訊速捆在自己的背上。
接著他腳微微跺地,那杆木槍便被他發出的內力震了起來,伸手抓住木槍,則目對著背上暈死的花千秋說:“千秋,大哥同你並肩作戰!讓我們一起殺了這幫賊子。”
見著那雙眸子裏發出的陰冷之氣,賊人們亦是嚇得毛骨悚然,卻又不打算逃命。
是的,他們是亡命之徒,不可能會逃命。
這幫人本是一支千人犯罪集團,燒殺搶掠,無惡不作,今時早晨,官府得知這支犯罪集團在城外秘密結合,便派兩千官差前去殲殺,那想這些賊人個個凶猛無比,一番戰鬥下來,雙方損失慘重,官差們卻是怯戰了,連忙往駐南陽的軍營跑去,以尋救命!
賊人們狗急跳牆,個個殺得眼紅,便抱著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的心態,一路對著官差們窮追猛打,進了城竟無恥地將屠刀砍向百姓。
白刃相接,生死殊搏。
聶心並非想大開殺戒!不過那隻是一瞬間。
突然間,他看見了這兩月裏發生的種種不堪,從殺人入獄,到錯緣賣身救他,再到參軍落魄之路,和此時身受重傷的花千秋,一切的一切皆因為他。
如果他生來不會喝酒。
如果他一直陪在緣兒。
如果他當時攜著緣兒流亡天涯。
緣兒依舊在他懷裏撒嬌說,聶兒快做飯給我吃。
如果他不要程能當什麼街頭英雄。
花千秋依舊莽撞地對他說,大哥快幹了這碗酒。
如果!如果!可是偏偏沒有如果!
眼前浮起的種種不堪,被扭成了一股強大的仇悢,聶心死死抓住這股仇恨將它塞進自己的腦子。
武淩縣玉女曲坊。
寒風卷起滿地的塵埃遮蓋了天地,行人走在路上發出接二連三的抱怨聲,這冬天的風真是大,真是冷啊!
行客們實在忍不住這街上幹燥刺骨的北風了,便跑到一家房簷下暫避,欲等風稍小些再走的,無意間,坊內傳出嫋嫋琴音歌聲,琴音委婉,歌聲哀傷,惹出人的悲懷感慨,有多愁善感的落魄才人,亦然掩麵偷泣。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謂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從之,道阻且右,溯遊從之,宛在水中沚。”
琴盤,七弦,歌聲,璿律,悲傷,孤人,冷唇,寒心。
緣遏止心頭亂如麻的情緒,硬著頭皮把這首“蒹葭”唱完,歌雖完了,但曲未盡,白皙玉指依舊挑著琴弦,琴聲依舊蘊著緣的相思情愁。
忽然間,坊內的全部客人瞬間消失無蹤,隨之整座玉女曲坊以至整片城池的建築,也都在須臾間憑空消失,仿佛變成了一捧虛無縹緲的黃沙,被風一吹,便散得無影無形。
剩下周遭的世界,已是澱滿了皚皚白雪,緣置在一片冰天雪地中,兀自彈著置在案上的七弦琴,緣忽然加快了玉指的動作,一直委婉的琴音驀地變得鏘鏘有力,似有殺戮之意。
倏地,緣聽到了一聲怒吼,那息間,眸前旖旎飄落的白雪,竟在半空中凝涸了。
正在撕殺的聶心,耳畔忽然又聽到了琴聲,越來越濃,他側目,竟望見了緣兒此刻正坐在他身側為他撫琴助威。
於是,聶心隨著那鏘鏘之音,殺得更加甚歡,隻見他左手持槍,右手握刀,刀光、劍光,每閃一次,便是每一條生命的終結。琴音愈來愈烈,血腥越來越濃,眨眼間,滿地的白雪已被熱血融化,乍看,地上亦成了一麵紅色的鏡子。
霎時,幾十個賊人大半成了鬼,僅僅剩下寥寥幾人,方才的那種亡命勁頭,亦被磨得煙消雲散,隻見他們把手中的刀一扔,隨之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接著便是狼狽的求饒。
琴聲不停,殺戮不休。
錯緣似乎喜歡上了這種血腥的味道,她猛烈挑著琴弦,哀戚的音樂似乎喚醒了沉睡的惡魔。
此刻,山巔在顫抖,地心在震動,地麵在開裂,南國頓刻間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劫難。天成了紅色,地成了紅色,雪已成了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