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傷?幻滅?他笑的時候瘦瘦的臉頰上會露出酒窩。就在這樣短暫的目光相接的一刻,華蘭茜的腦海裏閃過這麼多念頭。
“晚上好,斯特靈小姐。”
沒什麼比這更普通更尋常了,任何人都會這麼打招呼的。但是巴尼·史奈斯說出來就帶著一種魔力,當他說晚上好時會讓你覺得晚上真的很好,好像這美好有他的功勞,也會讓你覺得自己也有功勞。華蘭茜的所有感覺都是朦朧的,可她卻不知道為何會渾身顫抖,一定是她的心在顫抖。希望他沒有發現!
“我要去港口,”巴尼說,“來問問是否能為你或塞西莉亞帶點什麼?”
“你能幫我們帶一些醃鱈魚嗎?”華蘭茜回答,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事了,亞伯說他很想吃一頓蒸醃鱈魚。在藍色城堡裏,華蘭茜也總是讓她的騎士們給她帶東西,但是她從未要求過他們帶醃鱈魚。
“當然,你肯定沒別的了嗎?我的斯勞森可以裝很多東西啊!”
“我覺得沒有了。”華蘭茜說。她知道無論如何他都會給塞西莉亞帶橘子的,一向如此。
巴尼沒有馬上離開,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突然轉換話題,慢慢地說道:“斯特靈小姐,你心腸真好!你是地地道道的好人,能義無反顧地過來照顧塞西莉亞。”
“沒什麼好不好的,”華蘭茜說,“我也沒什麼事做,而且我喜歡這裏。我覺得自己做的事情不值得什麼讚賞,而且蓋伊先生還給我發工資呢。我以前還從來沒賺過錢,我很喜歡這樣。”和這個身後滿是流言飛語的巴尼·史奈斯說話是那麼自然簡單,華蘭茜覺得就像和自己說話一樣輕鬆。
“全世界的錢也買不來你對塞西莉亞·蓋伊所做的一切。”巴尼說,“你真的很棒、很好。不管什麼事,隻要我能幫到的,請一定告訴我。如果亞伯惹你生氣……”
“他沒有,他對我很好,我很喜歡亞伯。”華蘭茜坦誠地說。
“我也是,但是他喝醉後有一個怪癖你可能還沒見過,就是他會唱下流的歌。”
“哦,是的,他昨天晚上回來就唱了,我和塞西莉亞隻是回到我們的房間把門關上,這樣就聽不見了,今天早晨他還道歉了。我不害怕亞伯醉酒後的任何怪癖。”
“嗯,我肯定他會對你很好的,除了他的酒後號叫。”巴尼說,“我跟他說過你在的時候不要破口大罵。”
“為什麼?”華蘭茜斜著眼睛頑皮地問,想到巴尼·史奈斯竟然為她做了那麼多事情,她的臉紅紅的,“我自己也總是想罵一些事呢!”
有那麼一刻巴尼驚呆地望著她,眼前這個嬌小的女孩是那個兩分鍾前還站在他麵前的老姑娘嗎?這個雜草叢生的花園一定是有什麼魔力。
接著他笑了。
“那麼有人幫你罵了也是一種釋放嘍。你真的除了醃鱈魚不要別的什麼了?”
“今晚還不用。但是我敢說,以後你去勞倫斯港的時候,我會經常麻煩你的,我不相信亞伯先生能記得把所有我需要的東西帶回來。”
然後巴尼就開著他的斯勞森走了,留下華蘭茜在花園裏站了很久很久。
從那以後他又來了幾次,穿過那些荒地,還一邊吹著口哨。在六月的黃昏裏,那口哨聲清脆地穿過杉樹林,多麼悅耳!華蘭茜發現自己每天傍晚都在聆聽著那口哨聲,她自責過,接著又放任自己去傾聽,為什麼不聽呢?
他總是給塞西莉亞帶來水果和鮮花。一次他給華蘭茜帶來一盒糖果,這是她收到的第一盒糖果,所以要是吃掉它簡直就是一種褻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