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火車火車娶老婆沒有(2)(3 / 3)

我是童年貴的嫂子!她就在哭聲中高聲宣告:這他兒子!我沒本事養這個孩子,你們有本事拘留阿貴,就有本事也拘留他兒子!

那年輕的胖女人,根本不看我們,身子一扭,轉身就衝出去了。

大家麵麵相覷。孩子蹬腿哭得滿麵通紅。我氣急敗壞地衝出去追,門外,哪裏都沒有看到那個年輕肥胖的身影。我在大門口站了一下,看她會不會躲在哪裏。站了好一會兒,就是沒有可疑人影。他媽的那個胖女人還真無賴下流,就這樣將執法機構的軍!女人不現身,吳稚倒火燎火急地躥出來說,小便啦!快點!你桌上的文件和檔案盒都濕掉啦!

那混賬小孩子還在桌子上蹬腿大哭。我們不知道他要什麼。大家圍著桌子,都不敢下手抱。小渾蛋顯然脾氣很壞,哭得血管要爆出皮膚,眉骨都白了。號一聲,一口氣半天不回轉,我們光看到他張大的嘴巴裏,小小的扁條體在發藍發紫地顫抖。

整治小組沒有一個女人。我讓陳軍先抱起他,好擦掉桌上的尿液,陳軍怕他的衣服也尿濕,像舉炸彈一樣,遠離身子地空提著。懸空的小孩可能沒有安全感,更加死命哭號,小蹄子亂蹬。我讓吳稚搞一件衣服把小孩臭哄哄的濕衣服換了,吳稚嘀嘀咕咕在鐵櫃子裏挑三揀四地找不出來。我說,找不到就用報紙包!吳稚從文件櫃裏,翻出一件過時的保安服,準備包起小孩。他們剛把小孩衣服剝下來,要往保安服裏包的時候,小孩不知怎麼從他們腿上滑到地上去了,咚的一聲,又暴起一陣讓我耳鳴的哭號。

沒有人知道那個女人的家在哪裏。在我們去拘留所請教童年貴之前(去了也沒有信心得到正確答案),我們不得不去買了奶粉、奶瓶、尿不濕、小衣服小褲子——我讓陳軍在收款收據上,開“辦公用品”。這個混賬小孩隻有我抱不怎麼哭,陳軍抱的時候也不太哭,但是,陳軍又把他抱掉地了一次,孩子額頭馬上青起一個大包,哭得又要休克,隻好我抱著辦公。那一個中午,我們都沒有睡覺,到了晚上,大家都快瘋掉了。喂牛奶、泡奶糕,換尿布,處理側漏大便,洗屁股。折騰得沒完沒了。我衝牛奶的手,還被燙到了。

吳稚在我火辣辣的手上,塗了藍色燙傷膏。抽屜裏有好多盒。原來,他們在抓捕載客工的時候,不時有人被摩托的排氣管燙起泡。激烈場麵中,也有乘客被燙傷的,他們自然要找警察撒嬌撒氣。吳稚說,所以,我們一直有備無患來著。

我高舉燙傷的手,表示要回交通樓宿舍。我安排他們兩個分上半夜下半夜看小孩,吳稚和陳軍聞言都起身往門口竄,都說帶不了,給加班費也不幹。這時,小孩突然安靜下來,恩重如山地看著我們。吳稚憤憤地罵道:又一張“很不法製”的臉!孩子對吳稚咧嘴一笑,吳稚這廝立刻也咧嘴笑了。我和陳軍趁機溜走了。吳稚在後麵絕望地呼喊:哭了我怎麼辦?!值班室的床這麼小哇!

我惡狠狠地回喊,再哭給他喂啤酒!

次日我和吳稚到了拘留所。我們嚴肅地要童年貴交代家庭地址,或者讓他嫂子來帶回兒子。原計劃想威脅他,不帶兒子回家,我們將以“擾亂辦公秩序”行為加重處罰——雖然這違法主體肯定是不成立的。但我們沒有別的辦法了。吳稚在說明事情的嚴重性的時候,表情有點混沌不清界限不明。而童年貴一聽完兒子的表現,哈哈大笑,笑得氣貫長虹。我也有鬆弛感,但我好歹還保持了執法者的尊嚴。吳稚竟然也抿嘴而笑。

童年貴好像聽不進我的威脅,他想一想就放屁一樣大笑,他的笑聲讓我越來越不快,我說,你兒子一哭,我們就讓他喝青島啤酒!

吳稚說,對,他喜歡喝啤酒!晚上我就給他蓋報紙睡!

童年貴臉色一變,說,他還不到一歲!

童年貴終於告訴了我們他家的地址。

我實習期第一個案子就在這個轄區蹲點守候的。那天,我就坐過這種非法摩托。實際上,在這個新區,因為規劃滯後、線路冷僻等原因,公交服務一直沒有延伸進來。隨著開發區企業的增多,打工者越來越多,摩托交通成了主流運輸業。但是這種“肉包鐵”的運輸方式,導致了高發的交通事故和高死亡率,政府很不開心,認為把投資環境弄得血腥無序,所以就堅決取締。

沒有想到,三四年過去了,這裏的公交依然不是主流。做刑事案件的時候,我們並不關心交警和載客工之間的激烈戰爭。我們便衣追捕,倒也覺得摩的方便隱蔽。我們在第一時間趕到了新目標地。我記得我的實習師傅在踹開門的時候,第一個撲進房間,子彈穿耳而過。他後來告訴過我,生死就是這零點三秒間,但是,總要有人第一個撲進去。也就是說,第一和第二這零點三秒隻差,就是生死兩重天。我師傅說我的實習師傅,他是個亡命之徒。因為每一次都是第一個衝進去。

那天,一顆子彈從實習師傅耳邊飛過。我的實習師傅沒有受傷,但他的脖子和側臉上,好幾條長長的指甲血痕,抓得很深。其實,這是前兩天晚上,他的妻子發脾氣留下的痕跡。案組成員都假裝看不到那個女人的痕跡。但案子告破後,市領導一看就用焦慮表達了愛惜之情:搏鬥負傷了!還有其他同誌負傷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