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國士無雙(1 / 3)

“金城湯池無兵可駐,兩丈宮牆固眷無意。”侯府內,上將軍在兩員校尉護衛之下,凝神細觀寧安防圖,喃喃自語“若有變,守之不能……唯有移朝他處……”

“將軍自知此為絕境陌路,孤注一擲之舉,何苦執念如斯?”先生欺近將軍身側,蹙眉沉目,其急切,不言而喻“公子之策,其根基便於一退字。今我等勢微,以將軍部署,等同將長寧、永安、久昌、承元四門四道拱手相送,屆時刀兵一起,金城湯池轉瞬便為蔽日囹圄,插翅難飛。何不分兵戍守一門?”

“分兵……”上將軍無端一笑“先生聰慧,出於將門,卻終非為將之人。獨孤校尉。”

“卑職聽命!”立於將軍左側女尉應命俯首,拳掌為禮,其麵無雪無晴,語出起伏不聞,恍自白壁所鏤移世。

“據林統領所言,獨孤校尉乃名將獨孤信之嫡女,亦是出自將門。”不待其應,將軍便繼續道“本節與令尊難稱相熟,然信公於世,亦曾與本節同袍浴血,想爾於兵於謀,應有所見,且代本節一答。”

“唯令!”女尉恭行軍禮,禮罷坦言“統領此策,倚勢之計,今,我寡不至兩旗,敵眾數衛之盛。然敵一衛出於越部,一衛源於吳黨,一衛,乃昔日宋軍所編,出不同道,處不一席,共一舍而爭榻,委一榻而奪褥,若失魁首,其心必異,或以壁上觀之,或互謀而相圖之,故我部雖寡,得據勢於上,敵無與我搏命者。然我部禦衛禁闈,本已力單,尚需分兵誅敵魁首,已張勢於所及之極,若再行分兵,盡失攝敵之勢,時局必亂!”

女尉言罷複禮,退至旁側衛位。

“既知力單,何不慎行,乘敵不備,奪道而去?”

此言一出,屋內一將一校一尉均是一窒,轉瞬,寂然無言。

“將軍?”先生移步將軍身旁追問,卻隻餘廊內衣搖甲曳為應。

“獨孤校尉?”轉尋女尉,亦僅剩院裏蟋鳴蟬吟作答。

“慕統領!”先生與將軍尊卑有別,與獨孤怡方才謀麵,不曾相識,先生隻好找上慕清浦,拽其戰袍追問道“將軍曾言君在,臣在,社稷在。寧安一孤隅爾,王氣盡矣,何以將士赤血執一城乎?!”

慕統領本已遠目他處,終是招架不住先生拉扯,便俯首抱拳向他持了一禮,黯然道“吾輩,身雖隕,名可垂於竹帛也。”

“何等厥詞!”先生惱怒之餘,竟推開統領破口大罵“天欲傾之!爾等為國羽翼便持這貪名好節之念拱手天下!丹便自啖雙目亦難覆今日……”

“放肆!”將軍愁眉緊鎖,以指節連叩桌案“本節陷陣之士,爾怎可肆意推搡?再者,此役所戍,乃為人心!試想,京畿王城,旦存周全退敵之策而無劍試天下之魄,如此君王,如此將帥,誌士不齒,英傑不忿,君臣離心,世人離德,何以成事哉!今上方立,便有此難,若無一戰以示天威,則諸侯皆以天子可欺而欺之,列閥皆以臣工無為而漠之,安然……”

“昭義一世,為臣為將,為父為兄。”

將軍回身,一如父兄般輕拍先生肩背道:“為臣者,忠君王,為將者,死社稷,為父兄者,傾於子嗣手足爾,此役,乃生死存亡之係、禍福榮辱之關、皇朝天下之決爾!遑論成敗,旦保天子於世,必有良將賓服四境之佐,能臣濟世安民之輔,誌士拋顱灑血以效,仁人肝腦塗地而忠,自此,陛下不敗,陛下不敗,便為本節不敗,本節不敗,便是安然的學生,我兒公素不敗。”

先生聞將軍所解,喉頭滾動了一番,卻又如鯁在喉,躊躇少許,竟忽叩拜於地而咽“將軍!天下英雄!丹僅允將軍一人!懇將軍痛惜此生!”

“昭義本一浪子,蒙天幸,出朱門,識至交,得為人爾。平生未有安國之誌而統六軍,平生莫敢有挽狂瀾之願而鎮玉京。”將軍垂臂於腰,解利刃細觀少頃“既如此,何望旁人。”

“鏗!”

將軍引刀小出,略作躊躇“此乃本節傍身之物,獨孤怡。”

“哢!”還刀入鞘,他將長刀遞於女尉身前,淡然道“你且代本將一語,同此刃一道,轉於你部統領。便言我林昭義,祈公素,武運隆昌。”

獨孤怡捧刀道“下官代統領拜謝將軍垂惻。”

“不必。”將軍微微頷首“安然、獨孤公子,本節要務於身,失陪。”

“屬下恭送將軍。”

卻道將軍行至府門,方才接過衛士遞來韁繩,便聞馬蹄踏歌至,原是林霄部曲還歸。見將軍之麵,林霄勒馬離鞍,禮拜道“武衛標統肅務,向將軍複命。”

將軍微微頷首“林標統暫留片刻,眾將士先行回府休整。”

“唯命。”

待軍士悉數應命而入,林霄方才引出身側喬裝少女“公父,此為陳府公子,雨棠姑娘。”

直至此刻,女子方才乖巧一禮“雨棠浮絮於世,蒙公伯高義,無以為謝,唯感念於懷。”

“言重。”林錦榮見其先前於馬背之上若有所思的神態,不覺憶起一位故人,莫名添了幾分親切“既護公子至此,定視公子為自出,無需拘禮。”

不想雨棠施然叩拜於地道“雨棠拜過義父。”一拜而過,她旋即回身,衝林霄一禮“見過兄長。”

“好孩子!”將軍見她如此機敏,竟與那位故人神似如斯,心生喜愛,便遂了她願,不做辯駁,隻蹬鞍上馬,與林霄道“公素,為父有務於身,不便久留,為兄長者,當好生照應雨棠。”

“兒謹記。”

“嗯。”將軍稍一頓首,策馬而去,林霄方才將雨棠引入府內。

孤獨怡奉刃迎至節堂外,禮道“統領,將軍一刃相贈,附言,祈統領武運隆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