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霄接刃掌中,細觀之“星落?”隨即麵沉如水,追問道“將軍有令於我部?”
“確有一令。”獨孤怡小應,隨機稍著眼於其身側女子,躊躇道“隻是……”
“無妨。”林霄作一手勢“小妹,見過獨孤校尉。”
“雨棠拜過大人。”見女子施禮,獨孤怡忙以軍禮應之“公子雅量,怡前未有蒙於公子之幸,至此惶然。”
待二人禮罷,霄複問“先生何在?”
怡答曰“劉公整典理籍而去。統領,且入堂複詳。”
林霄諳量片刻,點頭道“也好。”
“統領所言之策,將軍已決……”
……
“我等恭祝項公大壽!”卻道是林錦榮太傅府赴宴,甫一進門便見,華燈高照,觥籌交錯,賀詞不覺。
“諸公,雅興!”上將軍左右列甲,兀自按刀踱至宴廳正中,廳內轉瞬波平無言。將軍環伺眾人道“此間融融,榮雖竭慮之所未及也。既樂如斯,列位何故止樽於案?”
良久,方有一青衫大員據案而起“將軍此言差矣……將軍不至,我等無枝可依……唯此苦中為樂,痹賊耳目。”
群臣聞言觀勢,當下抹淚失聲“下官稗野而出,蒙先帝知遇,托與社稷……然今……”
“然今江山淪喪,日月無光,宗廟屠毀,巨奸篡國,天子受辱,君臣蒙羞啊……”
“內有權臣倒行逆施,節鎮自恃,外有藩邦蠻夷,虎視眈眈……”
“嗚呼哀哉……禮樂崩壞,我等,肝腸寸斷啊……”
“果真如此,諸公,當殉國爾!”將軍引刃長出,投鋒入地,四下無聲,將軍複凜然道“或以嚎啕而敵可破?滿座大丈夫,盡做女兒態!左右,離席。庶子匹夫,不足與謀!旦足與吾衣縞爾!”
“唯令!”
項湯見眾甲士走,急而起身,奔廳中取將軍所留之刃,追至府門,喚道“將軍息怒!將軍留步!”
林錦榮頓足回首,見項湯追至,嗤笑“大人勿留,邦國之顏,世族之麵,未盡乎?”
“唉,將軍欲行,湯自不敢阻,然時局撲朔,將軍怎可無傍身之物?”項湯將長刀還於林錦榮,禮拜道“群臣無德,唯掩耳目,還請將軍移步偏廳一敘。”
將軍複思,勉應稱是,遂命甲士淨院,尾湯入側,方入偏廳,便聽項湯喚道“子纓我兒,且拜過將軍。”
旁側隨出一銳士,身高體長,披甲冠胄,至前而拜“安陽司務令項翼,叩見大帥!”
將軍詫異道“安陽酣戰未定,子纓怎會於此?”
“稟大帥,我鎮蒙梁軍馳援,幸存殘垣。今有餘力,太守方遣末將入京察勢。”言至此,銳士奉一函曰“翼本大帥所部,察勢月旬,方知袍澤罹難,至大帥之危困,翼感同身受。值此,末將甘為大帥效死!”
“呈燕趙總督南宮將軍……”將軍一閱函上所書,匆匆拆函詳觀。
“南宮將軍如唔,湯聞人倫之大,父子為先;尊卑之殊,君臣至重。今者權臣掣國,連接黨伍,欺罔忤逆,亂綱敗朝。此間敕賞封懲,皆非上意。鄙夙夜匪懈,然唯憂思,恐社稷將危。公者上將手足,國之砥柱,為念宗祖維艱、袍澤抵勵,以率忠節銳士,殄滅奸黨,廓清環宇,複安社稷,邦國幸甚。惶然驚坐,社稷付公。”
將軍閱罷,久未能言,自取燭台封函,交還項翼,屈身道“湯公大節,子纓高義。二位,且受昭義一拜!”
翼見此,惶恐之下幾伏於地“下官為國羽翼,命之所司,萬不敢受!”
“將軍。”項湯不置可否的一笑,托起上將軍來“衛軍調度尚需時點,不若令子纓隨行,將軍也可伺機施策,防患未然,屆時,將軍可著斥候輕兵於此,火光一起,便為建功之時。為此,湯尚有一不情之請,望將軍惻恤。”
“公且言。”
“湯尚有數言,欲示於子纓,勞將軍稍候。”
“人之常情,湯公自便。”
正冠挽袖,鋪紙研墨,幾筆成書。
“依稀少年羽溯風,怒馬長纓秉良弓,連翩驃騎卷塵處,負王旌旗萬裏彤。”
項翼噎情於喉,不知何以為應,終隻得,俯首一拜“公父養育,扶格立品之恩情,容子纓……來世再報。兒,當去也。”
遂回身衝上將軍禮道“大帥,時不我待。”
將軍欲言又止,隻稍作頓首,長身拜別“公之激烈,昭義莫敢言表以誤,告辭。”
“湯祈將軍,忠久誌長,就此別過。”
行至府門外,將軍突然喚了一聲“子纓。”
“末將在!”
“哦,無事。”將軍笑了笑道“依稀曾記你與公素幼時光景,不禁唏噓。”
項翼聞言,也放鬆了些,含笑道“公素品端行恭,子纓欣慕近之,獲益匪淺。”
“你與公素,許久未見了吧?”
“自安陽城下匆匆一瞥,至今兩年有餘,未見遼土羽檄,不知公素歸期,下官亦不敢言無念。”
“既有掛念,子纓,便隨偏師而動吧。”
甲士綴韁而來,將軍蹬鞍上馬道“各中謀定,公素具悉,子纓與公素共議方可。”
……
“篤篤篤……”院門輕扣,項翼牽馬門前,喊道“安陽司務令述職而歸。”
“吱吖……”
院門瑟瑟而動,一甲士拄刀門內,打量了他一番後,讓出一條道來,待他入院,方才緩緩合上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