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燼把手抬到羽漸的臉頰,把羽漸額前淩亂的幾絲黑發撩到耳後,“你走吧,要不就來不及了。”我隻是一個紅塵女子,亦隻當你是煙花之地的一個過客,和其他男人無異,這樣就不會有悲傷和不舍。
羽漸把紅燼小心地靠著穴壁放下,讓她盡可能舒服地躺著,“我想再多陪你一會。”
“何苦呢?”
羽漸站了起來,雪朔在同時如驚蟄般從少年的屍身上騰起,帶著還沒來得及凝固的血,從新回到了羽漸的手上。雪狼在一步一步地逼近,染了血的雪朔上的紅光比雪狼的雙眸更要淩厲,一如地獄的煉火。
隻聽地動山搖之聲,冰川蹋於眼前,雪狼那雙嗜血的眼睛帶著不甘還是閉上了,雪地上的血彙成了一小股的河流,分不清哪些是人的,哪些是狼的,那一霎,羽漸甚至覺得在那堆肢解的屍身中,人和狼也沒有什麼太大的分別。
羽漸覺得身上傳來一陣鋒利的疼痛,遲疑地抬起左手的手心,一條鮮紅的劍痕橫躺其中,那麼的熟悉,卻依舊觸目驚心。每一次雪朔不恕都會在自己的手心裏留下印記吧,總是好了又傷,傷了又好,最後留下的傷痕怎麼也抹不掉。雪朔不能饒恕的,自己不能饒恕的,最後,是別人還是自己?
……
看著躺在自己懷裏的紅燼,羽漸的心中的酸楚和難過,比任何時候都清晰存在,但羽漸卻不能說出一個字,已經有多少人在我的懷中死去,周江?秋意?可是還沒有結束啊,我好怕有一天,我愛的人都會這樣死在我的懷裏,小潁……
羽漸太長的眼睫垂了下來,但神色中的悲傷紅燼看得清晰,因為此刻的羽漸沒有一點掩飾的閑思。隻是你眼中的悲傷,不單單是為我吧,是別人在你的生命中出現得太早,還是你來到我身邊來得太遲?
紅燼氣若遊絲,“若君遇妾贈瑤前,天為席,地為廬,君走馬,妾相隨,妾必生死不離君……”羽漸挽住紅燼的腕,可是手中那無力的細腕還是垂了下來,紅燼最後的道別,是一個微笑,帶著幸福,帶著遺憾……
還沒有一刻鍾的光景,一群冷國裝束模樣的人便出現在羽漸的麵前,羽漸一開始以為是冷國的士兵,正要拔劍,但細看,發現那些人的服飾,比起士兵,反倒更像是占卜師,看群人也不像是會武功的樣子,便把雪朔收回劍鞘中。
此時群人便齊刷刷地跪了下來,朝著羽漸膜拜,高呼“雪子!”“雪子!”羽漸沒能弄清狀況,麵對眾人的舉動,“我不是雪子。”
“我們的長老說過,誰殺了雪狼,誰就是雪子。你殺了雪狼,你就是雪子!”
“跟我們回冷國去吧,你是上天賜予我們冷國的神靈,福佑冷國!”
“……”
眾人一邊跪拜,一邊念著羽漸聽不懂的經文,他們的神色很肅穆,一點也滑稽,在天山之上,更有一種莫名的神聖。
“我不是雪子,但我恰好要去冷國。”羽漸隻是淡淡的一句,卻讓來人欣喜若狂,一個長髯及腰的老人拄著鎏金的拐杖在前帶路,幾個看來年長的人在前恭請著羽漸上路,再年輕的人則是跟在羽漸的身後,一步一跪,三步一叩,臉色虔誠,剩下的人則是把羽漸的請求當做是一份神聖的使命,把紅燼埋在了這天山腳下,跪坐超度,他們用最高的禮節把紅燼埋葬,盡管他們並不知道這個死去的女子身上的故事,也罷,羽漸在內心歎了一口氣,就當是給她的善終吧。
等到下了雪山,異域的聚落在眼前漸漸清晰,天山就在身後,看起來與其說是一座山,更像是一道天然的屏障,關西、中原,都被隔絕在天山之後了。天色慢慢地黯淡了下來,一陣寒冷的風吹過,帶著他國的味道,在陌生的人的目光中發酵,羽漸不知道眾人會把他帶到哪裏,隻是看到每個人都在給這群人讓路,他們的目光清澈而又喜悅,就像是苦難的人期盼已久的福音的來臨,隻是羽漸不知自己為何承載著眾人的如此希冀罷了,自己不過是來找解藥去救一個別人都不會在意的人,她的生死與他們無關啊。
“勞煩我想問一下,你們這裏是有一種藥叫做後暖嗎?”
“是的,那時我們王宮禦寒的藥。”
“那我們現在是要去哪裏?”
“王宮。”
眾人一直沒有停下,腳步緩慢,但卻有堅定,仿佛不能阻擋,仿若一種宿命,在暗下的夜色中,有種莫名的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