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遵旨。”
石躔真的已經不是那個被大殿上黑壓壓的大臣嚇哭的小孩子了。
“皇叔,朕,等著你凱旋。”
話說原本石躔準備命令項福領兵圍攻黨陽,一舉將梁元除掉,徹底一統天下的。但是偏偏此時,多年來臥病的老將,已經是七旬老人的雷長親自上奏請纓出戰。理由是想在歸隱林泉之前,再建一次功勞。
老將軍自從奪取中都的戰役後幾乎一直留在後方,再沒有上過戰場,但是作為徹軍中最具名望的老將之一,依然是中流砥柱。石躔實在不想駁回這道上奏,又擔心老將軍有個閃失,對臣民不好交代。於是在同意雷長請求的同時,任命項福做副將,密令項福做為副將一定要照顧好老將軍。
於是雷長和項福率領數萬大軍一路北上,趁著戰局扭轉之機,柔靈人不得不從渠郡撤軍的時候,進軍渠郡,兵鋒直指黨陽。
不明所以的梁元得知朝廷終於動用大軍了,激動的熱淚盈眶。“朝廷……朝廷終於派兵了!”
因為此時此刻,梁元曾經為之倍感驕傲的二十八萬大軍,在柔靈主力的打擊,以及接下來的柔靈少年兵的襲擾下,不僅損失慘重,加上拖欠糧餉,經常逃兵滿營,如今一個冬天還沒有結束,二十八萬隻剩下了一萬多人。
城裏更是人心不安,以前整天圍著梁元的那些酒肉大臣也都不見了蹤影,聽說朝廷動兵了,這些人又回來了。
梁元雖然氣這些人見風使舵,卻也沒奈何,畢竟此時還不是追究罪責的時候,一切要等退敵之後再說。
當大軍抵達城南的時候,梁元還派人去慰勞。可是當奉命慰勞朝廷大軍的人回來,一臉苦相的說,朝廷調兵圍困黨陽,命令梁元送聰王妃楊愫出城,並開城投降。梁元完全不敢相信,立刻再派人去問話,這時才弄明白,原來朝廷已經得知梁元企圖謀反,隻是柔靈南下才被迫抵抗。
朝廷當然不會錯過這個收回北疆的機會,立刻以此為借口,興師問罪。現在是彈盡援絕,朝廷也翻臉了,梁元想不到這一切來得如此之快,是石貝的計劃還是那個小皇帝的主張,焦頭爛額之下梁元竟然病倒了。
梁元命令封鎖消息,但消息還是不脛而走,宮裏和城裏頓時一片大亂,酒肉大臣一哄而散,百姓人心惶惶,軍營更是空空如也,宮裏的珍寶也被偷盜一空。本就生病的梁元又得知了一個噩耗,他的母親梁老婦人病故了。
心力交瘁的梁元在主持了母親的喪禮之後,隻得去見楊愫,希望她能出麵斡旋,既然不能戰他也隻能投降了,坐過一次牢的梁元可不希望再坐一次了。
楊愫自從設法送信到中都後因為戰事僵持,被困在了黨陽,現在能離開這裏楊愫當然願意。可一進軍營,就看見雷長端坐在中軍帳,看著這位老將軍氣色極佳的打理軍務,楊愫知道,自己說什麼都沒用,這一定是朝堂上決定的事。
雖說辜負了梁元的囑托,可楊愫是知道的,梁元一心做皇帝,不僅大肆擴軍還荒廢政務,朝廷問罪也沒有冤枉了他。於是楊愫進軍營後一言不發,隻是打聽石貝和兩個孩子的情況。
現在楊愫已經出城了,沒有後顧之憂的雷長立刻命令圍城,“分兵三隊,封鎖東門,西門和北門。立刻準備五百封勸降信,用弓箭射進城裏去。”
梁元看著勸降信,自言自語的說:“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啊!城裏還有多少兵和糧?”一個大臣說:“兵不過千,糧食倒還有幾萬石。”
梁元苦笑,“這一點兵連王宮都保不住。既然如此,我們就投降了吧。”
第二天,黨陽城城門大開,梁元捧著玉璽出城投降了,雷長和項福率軍在城外受降。梁元一瘸一拐,樣子憔悴極了。接受了投降,雷長和項福就帶著軍隊浩浩蕩蕩的開進了黨陽,不僅是渠郡,山郡和上郡等北疆的土地,全部都被朝廷收回自己的手裏,聖光十三年初,完全實現了一統江山。
在安葬了母親之後,梁元就被裝進了囚車,而他年幼的兒子因為年齡小,沒有被關押,而是交給了梁家的親戚代為看管。囚車就將梁元送往中都城。
當囚車從街上經過的時候,街道兩旁的百姓無不咒罵梁元,爛泥石頭都丟了過來。直到士兵來維持秩序,才被製止。
梁元這個時候才知道,自己並不得民心,也終於明白自己的二十八萬軍隊為什麼不堪一擊。可這都已經晚了。
石躔非常高興,下旨冊封雷長為靖國公,坐鎮北疆。同時下令梁元到中都後立刻由大理寺審理,不得有誤。同時,早就選好的各級官員也立刻走馬上任,接管北疆各地的政務。
現在戰場上的兩個問題已經解決了一個,另一個也已經是甕中之鱉。可以把焦點放在後宮了,石躔召見了自己的弟弟石遄,這個小夥子春風得意的來見皇兄。
石躔開門見山的說:“現在朝野上下一片生機勃勃,戰事也快結束了,朕想在南方修繕一下水利工程,但是走不開。你就代替朕走一趟吧。”
沒有心機的石遄立刻應允,“皇兄放心,我一定親自實地勘測再向皇兄報告。”兄弟兩個又寒暄了幾句,就送他出宮了。
把石遄送走了,剩下的就是珠妃了。這個不甘寂寞的女人,真的敢挑戰皇權嗎?石躔不去想,但是他知道,如果珠妃真的敢做,他就敢殺。
雖然這些要等這場戰爭打完以後才見分曉,但現在就著手準備是必然的。石躔已經是個經驗豐富,手段老辣的人物,再也無人能撼動他的皇位了。
而在徹軍還未到達黨陽的時候,就主動撤退的柔靈騎兵在幾名柔靈將領的帶領下出發了,現在鐵騎公主得到將軍們的認可,率領他們去救自己的父汗。
一路行軍眼看就要到上郡穀了,發現附近有不少徹軍的斥候和散騎出沒。為安全起見,鐵騎公主和領隊將軍去打探消息。
打探了兩天,發現附近山頭路口都被徹軍占據了,而柔靈主力居然被兩路徹軍前後圍堵,卻沒見徹軍發動進攻。這時他們才發現,雙方在約定決戰,可這樣危險的局勢下即使打贏了也是九死一生。
鐵騎公主說:“看來要找一條路潛入進去,和父汗一同殺出來才行,如果外麵也有一支軍隊,裏外合擊應該很容易突圍的。各位將軍你們的意見呢?”
柔靈將軍思索一番,說:“可這樣做也很難啊,除非我們在找到一條足夠隱蔽小路的同時,潛入的人數也不是很多。另外,如果我們不能迅速與大汗會合,反而會打草驚蛇。”
鐵騎公主精通騎射,對打仗的事也知道一些,自然沒有異議。
於是立刻準備了三百人,為了避免被發現隻能放棄馬匹,徒步繞過徹軍層層耳目,潛入主戰場與柔靈主力會合,再裏應外合突圍。
於是鐵騎公主和兩名將軍分別帶領一百人去探路,留下其他人原地待命。
開始的二十裏路還好,一進入徹軍活動區域,就隻能小心翼翼的躲藏起來,生怕被徹軍發現。在山上蜿蜒曲折的行進了十幾裏,天就黑了。
“夜路不安全。公主,我們要不要等天亮再說?”
鐵騎公主說:“冬日夜長,等天亮可能就失去機會了。再說徹軍也未必會想到我們就潛伏在這裏。如果我們遇到這一點困難就屈服了,怎麼配在草原生存下去?”
於是鐵騎公主帶著這一百多人繼續穿行在山路上,因為這支隊伍中不少人都是十五六歲的少年,也不覺得冬天的冰雪有多寒冷,於是很快就行進了上百裏的山路,前麵就是潘企的軍營了。
看著徹軍的軍營,鐵騎公主不由得擔心自己的父汗了,因為她看到的是秩序井然,錯落有致的一座軍營。背靠大山,當道紮營,不僅崗哨林立,還有大量的陷阱、路障和巡邏兵。
“看來偷襲他們是不可能的了。隻能悄悄溜進去。否則別想和父汗會合。”鐵騎公主無奈帶著這一百多人繼續在山林間穿行,因為徹軍就在眼前,要更加小心,連一點點聲響都會讓他們緊張的停下看看徹軍的動靜。
好不容易通過了潘企的防區,前麵再有幾十裏就是石貝的中軍了,這裏的路也平坦了很多,可路麵上出現了無數的車輪印,密密麻麻根本數不清。
看來這條路應該是徹軍的後勤糧道。可現在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鐵騎公主他們立刻通過這條路,繼續前進。
可就在前麵不遠處一隊騎兵突然出現,鐵騎公主立刻警覺起來,吩咐隱蔽。
隻見一個頂盔摜甲,身披戰袍的將軍騎著一匹駿馬來到大路中央,幾個侍衛緊隨其後。鐵騎公主一眼就看到了那匹駿馬背上的人,雖然是個中年男子,卻非常俊朗,既不像草原漢子那樣粗獷,也不想中原書生那樣瘦弱。
那個將軍正是石貝。本來是聽說有柔靈小股騎兵靠近,擔心他們有所行動,而且很可能是衝自己來的。於是調整了部署,在中軍設下伏兵,而自己去別的軍營等候消息。結果在這裏遇上了。
鐵騎公主雖然不知道他是誰,但是看盔甲就知道不是個普通人,立刻判斷他是從石貝的中軍趕過來的大人物,就想抓住他,“活捉他!”
於是一百多人從山林裏衝出來,立刻展開步戰的隊形,準備抓住石貝。石貝身邊的侍衛立刻反應,護著石貝撤退。可鐵騎公主帶著十幾個柔靈少年挺著胸膛攔在石貝的麵前。
石貝勒緊韁繩,看著麵前這個不過二十歲的柔靈女子,居然帶著這些人千裏迢迢從渠郡趕到了上郡穀,還在這裏逮住了自己。驚訝之餘,也在努力想辦法脫困。
“姑娘你是柔靈人,現在是戰時,就不擔心我是誘餌?”
鐵騎公主拔刀,“就算是誘餌,我也要把你抓住。少廢話,下馬投降吧。”
石貝笑了,“你們雖然人多,但是我敢說,你就算是抓了我也沒用。潛入敵營之間,人越多越壞事,何況你們帶著我們一起走,隻會更加容易暴露。不帶著我們,又不如不抓俘虜。殺了我們等於白抓俘虜。你說,你怎麼辦?”
這個問題一提出來,鐵騎公主也不知該怎麼回答了,帶著一起走不行,殺了不行,放了也不行。“我把你們捆起來總沒問題了吧。”
石貝搖頭,“同樣不行。你捆住了人,可這匹馬呢?”說著石貝指了指自己胯下的紫蹄玉。“它有靈性,知道主人遇難就會發出響動,這附近可都是我們的人,有一個聽見就會有人來救我們。放了,它回去就有人知道我們遇襲了。殺了,你舍得?”
柔靈人畢竟是草原遊牧民族,養馬愛馬,這紫蹄玉是何等的寶馬良駒,她鐵騎公主自然是看得出來的。
鐵騎公主左思右想也沒有一個好辦法,“我逼你說出石貝的所在,馬上殺了你們。然後就去找石貝,看誰能發現你們的死屍!就是等有人發現了,我們也已經找到石貝了!”
石貝還是微微一笑,“那你們現在就殺了我們好了,反正是必死無疑,倒不如什麼也不說。”
鐵騎公主是又氣又急,“中原人真是頑固啊,氣死我了。我要救我父汗,隻要能幫我這個忙,我保證日後柔靈與中原人之間再無戰爭。絕不食言!”
石貝假裝思考了一下,“柔靈人一諾千金,倒是不假。可你是什麼人,能做柔靈可汗的主,不再打仗啊?”
鐵騎公主拍著胸脯說:“因為我是柔靈的公主,我弟弟就是將來的大汗,我們當然可以做主了。”
石貝明白了,這個柔靈的公主居然帶著這些還沒長大的孩子,深入敵軍占據的地方找自己的父親。同樣為人父母的石貝頗為感動,但是他知道,此時不是感情用事的時候。“看在你是個孝女的份上,我不會為難你,也不會對任何人說見過你。我們就當從沒見過麵。”
鐵騎公主問:“那我憑什麼相信你?”
石貝說:“因為我也能做主。”說著一揮馬鞭,趁著鐵騎公主不防,縱馬衝了過去,身後的侍衛們也跟著衝了出去。
鐵騎公主等人是徒步來的,沒有馬,想攔著也攔不住了。這時鐵騎公主問道:“總要留個名字啊!”
石貝回頭喊道:“在下不是別人,大徹聰親王,石貝!”
再看鐵騎公主,漲紅了臉,也不知氣憤還是悔恨,最後咬著牙叫道:“石貝,我恨你一輩子!”
那些十五六的孩子立刻有人忍不住偷笑,“公主臉紅了!就像春天草原盛開的花一樣紅。”
鐵騎公主怒視之,這些人立刻收斂了。“石貝已經知道了,我看他還是個講信義的人,應該不會出賣我們。但是我們也暴露了,立刻出發,務必在天亮之前找到父汗他們!”
於是他們再次上路,繼續尋找被困的柔靈主力軍團。
到達潘企的營地後石貝並沒有和任何人說路上的遭遇,也命令侍衛們不得傳揚出去。
石貝心裏想,看來讓柔靈像土蠻那樣心悅誠服已經不是一件難事了。所需要的隻是時間問題。可他們隻有一百多人,剩下的人很可能就在附近。
於是石貝將潘企叫來,下達命令:“我會再派一個人前去和談!你馬上派人去找,那些從黨陽退下來的柔靈人很可能就在附近。找到之後不要驚動他們,要繳械之後請回來。”
潘企點頭,“末將知道了。”潘企隨即退下了。
終於在天亮時分和父汗會合,看著營地裏柔靈的騎士滿臉疲憊,戰馬的身體也瘦了,還跟著軍隊的百姓更是拖家帶口,所有人都是倦怠和無精打采的。
看來不僅仗打輸了,連士氣也跟著消磨了。草原民族打仗是從來不考慮補給和後勤的,如今被堵在這裏,失去了機動能力,又衝不出去。
再這樣下去就是耗也能將柔靈拖垮,想起那些車輪印,徹軍的士兵該是吃飽穿暖的,隨時都能將這裏踏平吧。
得知女兒來了的可汗衝出自己的大帳,鐵騎公主哭著抱住年邁的父親,周圍的柔靈人也激動的滿含熱淚,可汗領著女兒到自己的大帳裏。
可汗哭著說:“我的女兒,你們不是回草原了嗎,怎麼來這裏了?你弟弟呢?”
鐵騎公主說:“我們帶著兵馬來這裏救父汗,拯救我柔靈的草原英雄。為了順利潛行到戰場,我們分為三路,各自隻帶了一百人。弟弟他留在原地待命了。”
柔靈可汗又問她這一路是否順利。
鐵騎公主將這一路上的事全都說給可汗聽了,尤其是潘企井然有序的軍營和那條路上數不清的車轍印,當然,還有石貝。
“父汗,石貝像狐狸一樣狡猾。徹軍有完備的運輸隊伍,他們能運來無數的糧草。耗下去我們隻會被活活餓死在這裏。突圍吧,我們可以裏應外合,如果突圍不成,我們再和談也還不遲。”
老可汗緊閉雙目,正要說什麼,一個將軍衝進來,急衝衝的說:“可汗,徹軍使者來了。他們要和談!”
柔靈可汗說:“請中原使者來見我,所有頭領和帶兵的將軍也都要來。”可汗又對女兒鐵騎公主說:“看來最後的時刻來了。”
話說石貝的使者進入大帳,上麵有柔靈的可汗和鐵騎公主,左右兩邊有柔靈的大小頭領和十幾位將軍。使者不卑不亢的走到中央,對著柔靈可汗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