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最先,陸二楞還是找了組織的。他去叫上趙鐵柱幾人,吵吵嚷嚷鬧到鄭舜成的辦公室來。
“鄭支書,你可得給我們出這口惡氣呀,咱曼陀北村給南嘎查欺負死了!早上我去放騾子……硬是給搶走了呀……”
這也是何安的辦公室。等陸二楞嚷嚷完,何安讓新支書知道了正在空氣裏破土發芽的隱患。
“南嘎查太不像話了!”氣憤極了的樣子,說聽說他們趁著雨季沒來,正抓緊加高加固靠那邊的堤壩。“你該是也知道,這曼陀山老名不是叫船山嗎?南北兩個村子就蹲在船艙兩邊。遇到下大雨,整個山上的山洪可著勁兒地往船艙裏灌,哪邊的堤壩低哪邊就明擺著吃虧……”
新支書神色嚴峻了,看著村會計,問每年兩個村的泄洪問題是怎麼解決的?
何安知無不言地做了介紹。兩村和好,那就是坐在一起商量,你那邊該加高多少,留多大泄洪口,我這邊加高多少,又要留多大泄洪口。從前集體的時候,好辦些,單幹後,就難死了。這幾年簡直成了炸藥包,兩邊都爭著加高加固自己的堤壩,弄得打群架。最凶的一次,南嘎查一個姓詹的老頭兒被北邊給打殘了,北村的孫老六讓南邊打成了重傷。鎮裏和蘇木管不了(南嘎查歸白音罕山蘇木管)。旗裏委派有關部門出麵調解,也沒用。兩家各說各的理,哪個都不服。
鄭舜成思忖了一下,對等在旁邊的陸二楞說:“你們先回去,這事兒不能亂來。明天我去鎮裏找一找劉書記,看他……”
話沒完,陸二楞爆了,大吼:“指著鎮裏解決,猴年馬月吧!我陸二楞醜話擺前頭兒,你要不給我出頭,我就帶人跟南嘎查拚命去,告訴你哈,到時別說我給你添亂子!”
鄭舜成一下嚴肅了:“這事兒必須通過合法程序解決,不能胡來。誰鬧出亂子由誰自己承擔責任!”
陸二楞一愣神,趙鐵柱從後麵扯了扯衣角,電立刻通了,冷笑一聲:“還是找老支書想辦法去,老支書絕不會也這樣任由別人騎在自己村頸子上拉屎!”拂袖而去。
陸顯堂讓侄子去把黑騾子搶回來。
“搶回來!白天派人去南嘎查踩點兒,晚上去幾個壯小夥子,把騾子往回一牽,完事兒了!”
這完全是退任支書獨自的授意,當時何軍師不在旁邊。本來是叫了的,坐在沙發上給何軍師打的手機,但說來不了,村部有事。收線時候,站在一旁的陸二楞嘀咕說:“何安這小子狗眼看人低,大伯父剛落選,說話就不好使了。”遭到狠狠一剜,同時喝罵:“別整天順嘴胡咧咧,他來不了準定是暫時脫不到身。”
“何安是咱們的人,這沒錯!”
摩挲著手機費了老半天腦子,才一拍大腿,說出了這個辦法。
侄子立刻就照著大伯父的話做了。這天,剛一落黑,陸二楞和趙鐵柱、趙鋼柱幾個悄悄走在了通向南嘎查的鄉間小道。
“還是我大伯父的主意好!嘿,咱把騾子搶回來,看鄭小子這個支書的臉往哪兒擱!”
“不是說好何安跟著來嗎?咋沒見?”
“我大伯父說,這些事不讓何安出頭,讓他在暗地兒罩著,好。”
陸二楞扭頭看趙鐵柱,問白天踩點兒沒看走眼吧?趙鐵柱一拍胸脯說沒錯,村倒數第二家,他親眼看見黑騾子低頭在那兒吃草。趙鋼柱搭言說,這黑騾子也是,南嘎查的草也吃?沒誌氣!立刻遭到騾子主人搶白:
“一個牲口知道啥?你還哪有香味兒在哪轉悠呢!”
趙鋼柱一伸舌頭,嘿嘿笑了。
這時,天黑透了,已能看見南嘎查散落的燈光。
民兵連長忽然來了警惕性,猛收步子,盯住趙鐵柱的臉:“一班長,你踩點兒沒讓人家發現吧?”
被問的人血騰地就著了,好像自己真的就是一個正帶領尖刀班朝敵人心髒插去的孤膽英雄。
“沒事兒,按連長你說的,我化裝成收破爛的,比敵後武工隊裝得還像。”
連長拍拍他肩膀,說好好幹,他大伯父說了,以後民兵班長由村裏開工資,村幹部待遇。
轉眼間就摸進了目標。不料馬棚是空的。還沒來得及吃驚,幾束賊亮的手電光已將他們兜頭兜臉罩住。
一陣得意大笑後,響起黑壯漢老鴰樣的粗聲:“曼陀北村的吧?跟咱玩兒這個,嘁,你們還嫩了點兒!”
陸二楞一挺腰板,理直氣壯:“我們來找我的黑騾子!”
“是你們先扣了我們的羊……一頭騾子換十頭羊,我們還虧呢!”
“你家羊不是我扣的!”
“我隻知道是曼陀北村人幹的,不知道你是誰,他是誰!”
趙鐵柱耍起無賴:“你們想咋的?就不怕我們加高了堤壩,灌你們的活王八?”
“他媽的掉醬缸裏了還敢罵人真是剛出娘肚子啊,給我打!打死這幾個盜馬賊!”
石塊、木棍、磚頭、破鐵盆子等物件嗖嗖從暗影裏飛來,一會兒工夫來客們就臉上身上都掛了彩。陸二楞撲通跪在地上,帶著哭腔兒求告:“爺爺們饒命!黑騾子我們不要了,求你們別再打了行嗎?”趙鐵柱也號叫起來:“別打了,別打了,我腦袋出血了!”這卻把火引到自身,黑壯漢手指倏地瞄準他,大聲告訴同夥,白天就是這小子來咱村踩的點兒。“揍他,揍死咱到蘇木派出所報案,就說是防衛過當。”石頭、木棒於是又雨點般飛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