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萬事開頭(1)(3 / 3)

倒是趙鋼柱危急關頭來了靈性,大喊一聲:

“跑吧!再不跑死這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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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熟得太透的一個果子,秋天一來,“撲通”一聲掉落,曆史悠久的曼陀北村村食堂,於一夜之間消失。對這變化感受最深的,是駐村幹部林青田。林幹部本來也不在意,完全是後來一點兒一點兒趕出來的。他其實是個很隨和的人,好酒,但並沒到爛的程度,“林一瓶”這個雅號那是葛老歡惡作劇的贈送。他也投桃報李,把老歡的最後一個字改成了“摳”。都分別贏來一片叫好聲,但絲毫沒影響彼此之間的友誼。比如今天,在村外大路上,剛一看清對方,兩人立刻熱絡地打起招呼來。

葛老歡先揮手,拽住驢車,喊:“林幹部,停!”林青田的摩托車就慢下來:“老摳啊!幹啥去這是?”葛老歡小跑著過來,說他家有塊地秸稈根子還沒刨。林青田就點著他腦門兒,罵說:“懶家夥,別人家都種三遍地了,你小子秸稈根子還沒刨!”葛老歡扭頭瞭了沙化的耕地一眼:“嘁,不落透雨種也白搭。他們還不就落個多忙乎兩遭?”

這一年的天氣是個典型,莊稼長不出來,種子剛撒下,一場大風全給翻出來刮跑。又撒下,又刮跑。再撒,總算細苗兒破了土,大風又來,嫩嫩的青苗終究還是上了天。山坡地的情景最鮮明,所以端午節後了,山坡地還都禿著。

林青田告訴說,雨就要來了,他這就是來布置防汛的。預報說今年是澇年,雨水多,進入汛期早。建議還是快點兒把地種上。

遞一支煙給葛老歡,自己嘴裏叼一支。

葛老歡忙不迭摸出火給他點燃,自己也點燃,吸一大口,臉子哭喪下來:“種地的事兒眼下倒不急,鬧心的是你嫂子的病。唉,日子沒法過了。玉鳳的書是念不成了。”

說想送銀鳳和玉鳳出去打工。

林青田一下急了,擺著手叫:“哎,那可不行,一趟馬一趟河啊!我跟你說葛老摳,嫂子有病歸有病,咱慢慢治,玉鳳可不能輟學,這可是我向鎮裏打過保票的。”曼陀北村中小學生就學情況關乎林幹部的切身利益。上邊不許中小學生輟學,完不成九年義務教育任務鎮裏要遭扣分。其實就玉鳳讀書本身不存在困難,她是上了“希望工程”的,書學費全免,旗裏一個經理還跟她結了幫扶對子,每月扶助五十元。

“這書念著要說也行啦!知足吧!銀鳳去打工可以,玉鳳絕對不行!”

說到這句,忽地明白過來,葛老歡會放心銀鳳去打工?這話說給一千裏以外的人聽吧!

嗖地點住對麵腦門兒,笑:“好你個老摳門兒,跟我逗小心眼兒。說,是不是聽說下來紅十字會扶貧大米了?”

最後說好救濟大米來了,葛家是頭一份。別家一袋,他家兩袋。葛家家主卻還是哭喪著臉:“算是斷不了頓兒了,錢還缺。你嫂子連買止疼藥的錢都沒處找去。”

林幹部眉頭擰了,搡道:“把你這點兒小聰明要是用到過日子上,別整天琢磨著撿小便宜,你的日子就好過了!”

終究從兜裏掏出張百元鈔來。講好是先給葛老歡墊上,以後救濟款來了,是要扣下的。

才終於脫身去了。

一步跨進村部辦公室,鄭舜成正在裏麵埋頭忙著。見麵本是挺愉快的,村支書站起給沏了茶。接水杯的人笑著叫了聲鄭書記:“新官上任了,咋樣?這頭三把火打算咋燒?”又說剛當村官肯定得有個適應期,過段就好了。隨即切入正題,從公文包裏掏出個小本子,邊翻看邊說:“昨天鎮裏開了個防汛專題會,書記鎮長都強調了防汛工作。旗裏通報說近期將有大暴雨。曼陀北村是重點防汛村,鎮裏要求工作隊配合村裏抓好防汛工作,嚴防死守,確保不出問題。”

鄭舜成把從何安那兒聽來的話就講了,說曼陀北村防汛主要在曼陀山堤壩上,“這就要跟南嘎查那邊協商,最好鎮裏能出麵找一下那邊的白音罕山蘇木,促成一下。”

林青田同意,說該當鎮裏做的,他回去跟書記鎮長彙報。該當村裏做的,那就得靠你鄭書記了。

鄭舜成謙虛地笑道:“還得靠您老指導啊。”

便是這句話惹出麻煩。林青田一笑,真的拿出前輩樣子來:“鄭支書剛入道,有些事兒還真得學著點兒。就說這午飯吧,我騎了四十多裏摩托車來了,也到了吃飯時候,要換成陸顯堂,那早張羅了。”一句話點醒鄭舜成,趕緊抬眼看牆上的電子鍾,吃驚地說:“十二點了!可不是到吃飯時候了。”

“你看我……走,咱們趕緊走。”

出了村部,林青田說:“這可是你上任後我第一次來你村子,總得喝頓喜酒。打算在哪兒請我?”鄭舜成不好意思地笑笑:“村食堂剛剛撤了,到家去吧,讓我媽給包餃子吃。”包村幹部眉毛立馬耷拉下來,倒不是針對撤村食堂,是嫌家裏不方便。表達完這個意思,說:“就到小花襖那兒去對付一頓咋樣?”被婉拒,理由是村裏人最看不慣的,就是村鎮幹部的大吃二喝,他這個村支書是全村黨員群眾選上來的,剛上任就下飯店,怕鄉親們見了寒心。

“你小子誌氣不小哎,還要當清官!”含著嘲諷了。

這時胡同裏轉出了陸顯堂,遠遠一見,立刻親熱地奔上前握住林青田的手,嘴裏喧嚷:“這不是老林嗎?咋的,老哥剛落選,就不認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