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眾人散去,劉悅的話雖然讓丁小北很不舒服,但她卻不想把有限的時間浪費在無謂的事情上。人若是活在別人的嘴裏,那便會寸步難行。
她又把策劃案從頭看了一遍,才用郵箱給顧岩峰發了過去。看著郵件發送成功後,她的心沒有落下,反倒是提得高高的。在等待回複的每一分鍾,於她而言都是煎熬,心浮氣躁得無法再投入到其他工作裏。
大約過了二十分鍾,桌子上的座機終於響了起來。
她緊張地飛快接起,裏邊傳來顧岩峰的聲音,“進來一下。”
“好。”丁小北趕快應了一聲,掛斷電話,站起身向總監室走去。
總監室外,她懸著的心飛快地跳著,緊張得好像隨時都會跳出嗓子。她反複地吸氣,呼氣良久,才敢伸出手敲門。
“進來。”
丁小北的心又往上提了提,仔細的分辨了一下顧岩峰聲音裏的情緒,才推開門走了進去。
“總監。”她沒勇氣正眼看顧岩峰,隻能偷偷地打量他,見他的臉色沒有什麼特殊的異樣,才稍微安了心。
“這個方案是你自己的構思?”顧岩峰忽然發聲,聲音裏透著濃烈的質疑。
丁小北一愣,驀地抬頭看向他,激動地問:“總監這是什麼意思?”
她仿佛被人戳中了軟肋,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一片。難道他看過啟維的策劃案?按理說兩家公司在競爭,顧岩峰不應該看到對方的策劃案才對。
陽光透過落地窗,照入總監室,暖暖的金黃色灑在顧岩峰的身上。
他仿佛天神一般,坐在高位上,宣判著她的罪行。而她,正情緒激動的緊緊盯著他,像隻受傷的獵物。
顧岩峰盯視著她,大約過了半分鍾,才開口說:“這個案子你不用再跟。”
丁小北隻覺得顧岩峰的聲音透著寒意,迎麵撲來,瞬間將她凍結。
“總監,為什麼?”丁小北費盡全身的力氣,才能問出口,眼淚已經在眼中打轉。
所有的希望,在這一刻都成了絕望的加碼。他怎麼可以問都不問,就這樣給她定了罪?她啟用這個方案是為什麼?不也是為了幫他扳回一局?她有信心,她和劉雨萌同時解說的話,勝的一定是她。因為這是她花了幾年心血做的東西,不可能有人比她了解這其中的含義。而劉雨萌,她不過是個小偷。
顧岩峰擰眉盯著她,忽然出乎她意料地問:“丁小北,你想知道我當時為什麼會聘用你嗎?”
“為什麼?”丁小北下意識地問。
“因為我知道你是有才華的,你天生就具有一股子很多人不具有的靈氣。特別是你在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情後,還能站起來,留在這座城市,繼續從事這個行業,這讓我覺得你毅力可嘉。”顧岩峰剛毅的聲音裏透著失望。這番話若是他以前說,她怕是會高興得興奮很久,可是這會兒說出來,卻成了赤裸裸地指責。他失望,因為他看錯了她。
“總監現在覺得看錯了嗎?”丁小北的眼淚更加無法控製的往外湧。被他質疑不隻是尊嚴上的問題,更是心上的傷。他的否定,不理解,不信任,深深地打擊到了她。
“是。”顧岩峰肯定的一個音,瞬間擊碎了她最後的希冀。
“我想知道我的案子到底哪裏出了問題?”丁小北的聲音打著戰,唇瓣開合間,鹹澀的淚水順著唇瓣流入口中,那股子澀然一直蔓延到她的心頭。但她仍舊想求個明白。
顧岩峰眼中的怒火噌地一下就起來了,吼道:“這是你的構思嗎?”
丁小北被他吼得愣住,淚水劃破她驚愕的神情。她動了動唇瓣,卻沒能發出聲音。
“出去!”顧岩峰又是一聲怒喝,完全沒有了之前的好耐性。
丁小北被驚得顫了下,才想起來為自己辯解,“總監憑什麼說這不是我的構思?”
“出去。”顧岩峰已經失去了興趣再去聽她的“狡辯”,直接將視線轉向屏幕,手握上鼠標,動了起來,投入到工作中。
丁小北已經到了唇邊的解釋,卻因為他這會兒沉靜淡漠的神態,又咽了下去。
他已經給她定了罪,她的解釋都成了多餘的。
“總監憑什麼認定這個構思不是我的?”丁小北的聲音有些拔高,堅持求個明白。
顧岩峰的臉色越來越沉,卻出奇的沒有罵她。隻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便又將視線落回了電腦屏幕上。
丁小北想,他已經沒有興趣罵她了吧。這是對一個人失望至極的體現。
她再無地自容,用力抹掉臉上的淚水,轉身衝出了他的辦公室。
直到辦公室的門嘭的一聲關上,顧岩峰才再次提起頭,煩躁地靠在椅背上,已經沒有心情再投入到工作中。
丁小北所做的方案就是險些搶走這次策劃案的啟維所出的策劃,他又怎麼會看錯?不說一模一樣,兩者之間相似率卻高達百分之90。如果丁小北一早就交出這個方案,他還隻能是持有懷疑的態度。但是她在那麼多次被他否定後,忽然交出了這個方案,他沒辦法再相信她的清白。
本來他以為她求勝心切,一時糊塗,還想給她認錯的機會。可是,她的反應讓他太失望了。在他的眼中,丁小北一直都是個直來直去的姑娘,他喜歡與這樣的人共事,簡單容易,更能讓人心情舒緩。然而,這件事的忽然出現,卻讓他一向精準的看人眼光出了錯。
他不禁煩躁不堪,他在職場多年,遭遇過各式各樣的辦公室政治,卻從來沒有一次像這次一般上了心,無法平靜。
丁小北一路衝出公司,直到在車流不息的馬路上轉了個彎,她才蹲在路邊,將臉埋進膝蓋裏,嗚嗚地哭了起來。
成人以來,丁小北第一次覺得這麼委屈。劉雨萌坑她的時候,她隻當是遇人不淑。陳偉甩掉她的時候,她全當愛錯了人。可是,顧岩峰不同,他的信任和賞識是她迅速站起來的動力。那麼現在他的不信任就成了把她打倒的武器,打得她爬不起來。
甚至,她對他還有一種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期待標準。或許,今天是別人誤解了她,她會更加容易開口解釋,更加容易釋然。
她越哭越是委屈,聲音越是大。過路的人開始紛紛側目,卻沒人願意上前。
如果不是丁小北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她大概會蹲在這哭到天黑。
摸出響了好一會兒的手機,丁小北一看是母親打來的電話,趕緊吸吸鼻子,吞下哽咽,才敢接起母親的電話。
“媽。”
“小北啊,我和你爸過來看看你。現在已經到你公司樓下了,你下來把鑰匙給媽,我們過去給你收拾下屋,做點好吃的。”丁媽媽的聲音伴著車流聲響起。
“媽,你忽然來了,怎麼也不告訴我一聲?”丁小北有些不耐煩地問。
不是她不歡迎母親的到來,而是她現在這個情形,她真的不想母親知道了,跟著擔心。
但是,話一出口,她不禁後悔。母親會來這一趟,隻怕也是因為不放心她。她怎麼能這種態度?
她愧疚不已,在心裏一遍一遍地道歉,嘴上卻難以說出。
“這不是你爸爸的年假還沒放,所以我們倆就想出來轉轉。”丁媽媽的聲音仍舊溫和,“小北啊,你是不是在外邊?那別急,我們先去找個酒店安頓下來。”
“媽,不用了。你住我那裏就可以了。”丁小北趕忙說,不想父母再折騰。
“你那裏有地方嗎?”丁媽媽詫異地問。
“有。劉雨萌已經搬走了。”丁小北簡單地說明了一下情況,立刻又道:“我就在附近,很快過去找您。”
“好。你別急。“丁媽媽趕忙叮囑。
丁小北仔細地擦幹臉上的淚水,快步向公司的方向走去。
遠遠的,她就看到父母等在公司大門的一側,腳邊放著一個大行李箱。她的心裏不禁百感交集,父母含辛茹苦將她養大,現在又要為她擔憂,不遠千裏的來看她。她卻什麼都不能回報給他們,她真是不孝。
丁爸爸並沒有注意到女兒的靠近,自顧自地對丁媽媽不滿地埋怨道:“我說別來耽誤女兒工作,你非得來。”
“我這不是擔心女兒在陳偉的事情上想不開嗎?”丁媽媽也不樂意了,“而且你失業在家也沒事幹。”
自從那晚丁小北給她打電話問被偷走的東西可以要拿回來用嗎?她就沒睡過一個安穩覺。怕女兒在感情上了犯了糊塗,傷到自己。
丁小北奔走地腳步驀地頓住,父親失業的消息讓她一時間有些消化不了。
她不禁更加愧疚,在心裏一遍一遍地責怪自己。父親操勞了大半輩子,鬢角的發早就已經花白,卻不能安心養老,仍舊要為了生活而奔忙。她工作以來,父母不但沒向她要過一分錢,還經常問她錢夠不夠花。
她第一次發現,她是如此的不孝。
丁爸爸被丁媽媽的話頂得一句話都說不出,神情尷尬的將臉別向丁小北所站的一側,一愣,臉色更加窘迫起來。
丁小北未免父親尷尬,假裝什麼都沒有聽到,趕忙快走幾步上前。
“爸,媽。”
丁爸爸和丁媽媽馬上化幹戈為玉帛,兩個人臉上那瞬間綻放出的笑容,在丁小北的眼裏,比天空中的太陽還要溫暖。就這樣相視而笑,遠勝過這世間任何華麗的語言。
“小北。”丁媽媽拉著丁小北的手,開心得眼角的皺紋都綻放出了花。
丁小北回握住母親的手,“媽,您來怎麼也不早點告訴我去接您?”
“媽這不是怕耽誤你上班嗎?”丁媽媽拂過粘在丁小北臉上的淩亂發絲,指尖的暖意摩擦過她發涼的臉頰,那種母親特有的溫暖將淚水留下的涼意吸去。
“我就說不讓你來,你非要來。”丁爸爸看向丁小北,“小北啊。你要是工作忙就去忙,不用管我們兩個。”
“爸,我正好剛忙完回來。你們等我下,我上去給你們取鑰匙。”丁小北強撐起笑容。
“好。”丁媽媽鬆開女兒的手,丁小北快步向公司大門走去。
丁爸爸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公司的大門裏,才開口問旁邊的丁媽媽,“你覺不覺得小北的臉色有些不對?”
“估計還沒過失戀那股勁。”丁媽媽猜測道。
“能嗎?”丁爸爸仔細地想想,越想越覺得有些不對勁,“不對,我覺得小北肯定還有別的事情。”
“那等晚上,我問問她。”丁媽媽擔憂地歎道。
“行了,你就別問了。”丁爸爸趕緊斷了她的想法,“晚上我問小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