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我不問。”
丁媽媽也知道自己的性格,沒準就把丁小北給問哭了。
兩人打打鬧鬧了一輩子,但是在愛護女兒的事情上,還是一致的。
丁小北回到辦公室的時候,辦公室的人無不驚訝的偷偷看向她。辦公室裏很少會有瞞得住的秘密,況且她還是哭著從顧岩峰辦公室衝出去的。
一向八卦的王美美,這會兒又怎麼會坐得住?她趕緊跑過來,壓低聲音問:“小北,沒事吧?”
“沒事。”丁小北對她笑笑,從包裏翻出家裏的鑰匙,又轉身向門口走去。
“誒……”王美美轉頭看向張紅。
張紅諷刺地笑笑,“自討沒趣了吧?”
王美美撇撇嘴,又忍不住繼續八卦,“你們說丁小北和總監之間到底怎麼回事?”
“誰知道他們倆之間的事?沒準一會兒就好了。”張紅對這樣的八卦並沒有多大的興趣。除去被顧岩峰罵哭的女同事不是一個兩個以外,再加之他們早就認定了丁小北和顧岩峰的關係不淺,那發生點“打情罵俏“的事情,又有什麼不可能的?
沒人搭王美美的茬,她也隻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繼續做事。
丁小北下樓給丁爸爸、丁媽媽送了家裏的鑰匙,本來想送他們回去。他們卻堅決不肯,都怕耽誤她的工作。為了不讓父母擔憂,丁小北隻好又回了公司。
有了剛剛王美美的自討沒趣,她再回來,也就沒人找她問三問四了。
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個下午,難得沒有工作的反思人生。如果不是父母突然殺來,她真的打算辭職了。顧岩峰的責罵,高要求,她都可以接受。但是他的不信任於她而言,就是一種難以接受的羞辱。
很快全公司都會知道她失勢了。大概到時候會有很多人幸災樂禍吧。她有些害怕那樣的情景出現。她遲疑著打開文檔,手在鍵盤上停頓良久,“辭職信”三個字最終還是沒能按出來。
父親的失業,父母頭上的白發,都促使她不能再任性。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的時間,同事們陸續離開。丁小北卻還坐在那裏沒有動。
“小北,你沒事吧?”
準備下班的馮海背著包,走到她的身旁問。
“我沒事。”丁小北轉頭看向他。
“那我先下班了。”馮海沒有多問,也離開了公司。
丁小北坐在空無一人的辦公室裏。她本以為顧岩峰今天下午就會宣布,誰來代替她接手黃酒的方案。可是,很顯然顧岩峰並沒有這麼急不可耐。
這大概是今天下午,她唯一慶幸的事情。人有的時候就是這樣,明知道逃不過,卻又總希望晚點發生,再晚點發生。
她忍不住又調出黃酒的方案,看著屏幕的視線漸漸地被淚水迷茫,握著鼠標的手不停地收緊。
在淚水就要滾出眼眶的那一瞬間,她用力地點下屏幕右上角的叉,關機,起身離開,每一個動作都帶著急迫……
丁小北回家的時候,丁爸爸、丁媽媽已經做了一桌子的菜。兩個人卻都一筷子沒動,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打發時間,等她回來。
“小北,回來了。”丁媽媽接過她手裏的包,“快點洗洗手吃飯。”
“我去熱下菜。”丁爸爸站起身,剛要去端桌子上的菜,丁媽媽趕忙說:“你腰不舒服,坐著吧。我來。”
已經走到洗手間門口的丁小北停住腳步,焦急地問:“爸的腰怎麼了?”
“沒事。別聽你媽胡說。”丁爸爸說著端起桌子上的菜,向廚房走去。
丁小北的視線落在父親有些微佝僂的腰身上,鼻子不禁發酸。記憶裏,父親總是把腰板挺得直直地,何曾如此過?
“你這人,在女兒麵前還死要麵子。”丁媽媽說著端起兩盤子菜,追進廚房,還不忘記數落丁爸爸,“你給我回去坐著吧。一會兒油煙一嗆,你又該咳嗽了。”
丁爸爸瞪了丁媽媽一眼,壓低聲音說:“讓你別說,怎麼還說。小北該跟著擔心了。”
丁小北站在廚房外,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為了不讓父母看到,她趕緊轉身向洗手間走去。
丁媽媽後知後覺地微驚,卻還是堅持對丁爸爸說:“我來熱菜,你出去陪女兒聊天。”
洗手間裏,丁小北打開水龍頭,才敢微微哽咽出聲。看著鏡子中狼狽的自己,想著外邊為自己牽腸掛肚的父母,她趕忙擦去淚水,用冷水一遍一遍地拍打自己的臉,直到哭過的痕跡不太明顯了,她才出了洗手間。
這時,丁媽媽已經將菜熱的差不多了,坐在沙發上的丁爸爸看她出來,動作有些緩慢地站起身。
丁小北趕緊快步走過去,扶住他的胳膊,“爸,您的腰沒事吧?”
“沒事。人老了,總是有些不結實的。坐火車坐得累點,也能不舒服,歇一歇就好了。”丁爸爸雲淡風輕地解釋。
丁小北卻聽得心酸,今天之前,她竟是不曾留意過父母真的老了。
父女倆走到桌邊坐下,丁爸爸笑著又說:“看看,你媽做了多少你愛吃的菜。一會兒多吃點。”
“嗯。”丁小北的聲音裏透著濃重地鼻音。
“小北啊,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丁爸爸擔憂地看著她。
“沒事。就是太想你們了。”丁小北又紅了眼圈,心裏頭本就堆滿了委屈,看見最親近的人,難免越加委屈起來。可是,她又不忍心告訴父母,讓他們跟著擔憂。
“小北,這是怎麼了?”丁媽媽端著米飯從廚房走出來,看著女兒紅紅的眼圈,當時就急了。
“沒事。我隻是太想你們了。”丁小北吸吸鼻子,蓄積已久的淚水還是沒能壓下,她趕忙站起身,“我去趟洗手。”
丁媽媽放下飯碗,追進洗手間,便看到丁小北的後背顫動,已是滿臉淚水。丁媽媽隻覺得有人在自己的心頭狠狠地給了一鞭子,心疼得厲害。她腳步有些慌亂的走到女兒的身邊,抹去女兒臉上的淚水,憤憤不平地說:“好孩子,不哭了。咱們以後肯定找個比陳偉更好的。”
顯然,丁媽媽並沒有搞清楚狀況。丁小北卻不敢再哭,“媽,我沒事,我們出去吃飯吧。”她說著,拉著丁媽媽走出洗手間。
她看這坐在桌邊,神色沉重的父親,遲疑了良久,才能發出聲音。
“爸,對不起。”
“吃飯吧。”丁爸爸仿若什麼都不知道一般。
“嗯。”
丁小北拉著丁媽媽坐下,丁媽媽才一拿起筷子,就忙著給丁小北夾菜。
“小北,多吃點。吃得飽飽地,才有力氣找個更好的。”
丁爸爸無奈地看了丁媽媽一眼,沒有說話,繼續沉默地吃著飯。
丁小北雖然沒有什麼胃口,卻還是把丁媽媽夾給自己的菜都硬吃了下去。
一家人氣氛平和地吃完飯,丁小北要幫丁媽媽收拾桌子,丁媽媽卻說什麼都不許。
“讓你媽收拾吧。她這輩子就這樣了。”
後邊的話丁爸爸沒有說,但是丁小北知道父親指的是什麼。母親這輩子就是這樣,對自己愛的人很是溺愛。不管上班多忙,都會攬下家裏所有的家務活。
她還記得,小的時候經常聽阿姨們說媽媽傻,給丁家人做牛做馬。但是,媽媽總是笑笑,不做解釋。然後,回到家裏,依舊任勞任怨。
丁小北知道,媽媽不是傻,這是她愛他們父女倆的方式。家庭從來都是講究感情,而非講究公平、分工的地方。
她給父親泡了一杯茶,放在茶幾上,才在沙發邊坐下。
“小北,可以告訴爸爸,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嗎?”丁爸爸看著女兒,神態認真地問。
丁小北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接話,她還以為父親和母親的想法一樣,都以為她是因為失戀痛苦到現在。原來,到底還是沒能瞞住一向看事清明的父親。
“是工作上出了麻煩嗎?”丁爸爸試探著問。
丁小北的眼神微滯,丁爸爸立刻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你上司冤枉你了?”丁爸爸接著又猜測道。
丁小北不禁愣住,詫異父親是怎麼猜到的。
丁爸爸笑著搖搖頭,也不和女兒賣關子。
“你委屈成那個樣子,肯定不是一般的矛盾,而是被冤枉了。”
父親為自己開了頭,便容易開口很多。
“他認為我抄襲了別人的策劃案。”丁小北低著頭,眼底是無限地落寞。
“爸相信你一定沒抄。”丁爸爸的語氣,眼神都透著肯定,“但是,你不能要求所有人都像爸爸這樣相信你。”
“我明白。”丁小北雖然不是個精明的人,但是她出來做事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怎麼會不明白這樣的道理?
“我想解釋,可是他認定了我抄襲,不肯聽我解釋。”丁小北仔細地回想著,為什麼她和顧岩峰之間會變成了這樣,卻找不到一個答案。
他們的關係就仿佛忽然失控的車,來得突然,不受人控製。
“你想辭職?”丁爸爸溫和地笑著問。
丁小北沒有出聲,但是她的沉默已經等於回答。
“如果你就這樣辭職了,不就等於默認了他的想法?”丁爸爸耐心地引導她。
“爸,我不會辭職的。”丁小北不知道怎麼跟父親解釋她心裏的難受,她唯一知道的就是她不能在父親剛剛失去工作的時候再辭職。
“孩子,這不是辭職不辭職的問題。而是人的一生注定要遇見很多事情,要學會解決,才不會阻礙前進的路。相反,你每次都後退,最後隻能離終點越來越遠。別人不理解你是一碼事,能不能證明自己的清白是另外一碼事。”丁爸爸的眼神始終溫和,他並不擔心丁小北會想不通。對自己的孩子,他還是了解的。
“爸……”丁小北感激地看著父親,“我明白了。”
父女倆相視而笑,頹廢了大半天的丁小北全身忽然充滿了力量。父親說得對,顧岩峰不信任她,不代表她就可以自暴自棄的不去證明自己的清白。她離開啟維的時候,已經夠灰頭土臉了。如果再經曆一次,她以後要如何在這行立足?
“爸,我出去下。”丁小北忽然站起身,向門口走去。
如今心平氣和地再次回想這件事情,她才覺得自己當時處理這事時,也確實過激了些。她也這才意識到自己對顧岩峰不同常人的期待,是導致這件事被激化的根本原因。如果她能以平常心對待,便不會失去了客觀的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