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煙幕裏的男子,瞧著也不過三十幾歲,清了清嗓子朝我這兒走了幾步,定定地瞧著我,卻也不說話,半晌,我終於忍不住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方才回過神。複又假咳了兩聲開口道:“可是姑娘你在呼喊小仙?”
這話從何說起,我不過是想了想我那妖孽師父不曾幫忙,可……
“你是長安城的地仙?”算是頓悟,我瞪大了眼睛瞧著他,幼時雖然也時常在我這院子裏遇見一些,可他們從未與我說過話。
那小仙點了點頭:“咳咳,姑娘有什麼要問的,便快些問吧。答完了,小仙還要回去複命……”
複命?複誰的命?
地仙一再催促,我也隻得趕忙將心中疑惑一一問出,他便也一一答了,答畢算是長出了一口氣,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子,騰了一團煙幕,轉瞬不見了。彼時我正想著他適才告訴我的種種情況,隻恍惚聽他自言語著什麼“也不知那位祖宗可還滿意”,再轉頭便不見了。
若是按照地仙所言,那當日縱火燒了鬼君祠的,正是這唐百川,官府不過苦於沒有證據最終也隻得將他放了。唐百川燒鬼君祠的那夜,偏巧那地仙從附近經過,確切地說是被他的喊聲給驚醒了,遂上來瞧瞧,縱火之時,唐百川望著那燃著的祠堂大喊,似是在同鬼君喊話,叫鬼君將他的妻子容心還回來。
等等……容心……
我從床上猛地坐起身,這名字聽來尤為耳熟,想是曾在哪裏見過。對了,是仙尊的書房!便如夢初醒一般,想起臨行前那日,我那妖孽師父命我到他的書房中,為他尋一本陣法卷宗,要知道這書房當算得上是霓園甚至是天宗門上下的重地了,我那仙尊師父因了已經達到升仙資格,卻遲遲未曾曆劫飛升,故而夾在仙凡之間,上下奇事知道的不少。他的書房,便全然是這四海六道八荒的秘聞。我誠然不是故意的,卻也不知怎麼就不小心打翻了書案上的一本書,那書掉落在地,偏生就翻到了那一頁,上麵講的,正是這鬼君鄴方未登位前的一段秘辛。
這位鬼君鄴方在還是太子時當真是勤奮用功,老鬼君很是欣慰的同時也很是愁苦,這太子鄴方將全部精力都用在政務上,卻耽誤了終身大事。由是老鬼君便向四海六道八荒發了一道邀約,雖言辭並未太過直白,但細看便可知曉,實則是一道征婚令,邀各家適齡女子前來鬼族聚會。卻不想這場聚會生生鬧出了一場烏龍來。太子鄴方本就生得好,劍眉星眸,高鼻薄唇,平日待人又謙和有禮,故而素來仰慕者無數。這其中有九重天上的司音仙子,南極仙翁的侄女邈邈仙子,九尾狐狸家慶雲上仙,聽說西海水君的女兒似是也對他有那麼幾分意思。這眾多的仰慕者中,還有一位便是我們要說的這位容心小姐。容心的來頭誠然不小,竟是女媧娘娘的後人,雖屬旁係,但多少有這麼個顯赫氏族的宗親,但女媧氏族的後人一向深居簡出,若非洪荒大事,絕不隨意走動,故而當日容心出現在宴席上的時候,還掀起了不小的轟動。
那場原本是為自己選妃的宴席上,主角鄴方卻十分的不在狀態。起先四下張望,待來客齊了,便瞬時有些失望之色。不難猜想,定是要等的人未能出現。便一個人高坐席上喝起悶酒來。眾多仙子仙娥也隻是陪著靜坐,不曾有半分動作,除卻這個容心。且說容心並不是頭次見到鄴方,說白了,容心此行便是衝著鄴方來的。鄴方尚且不是太子之時,曾因戰時傷疾惡化,隻有女媧族人水晶宮殿中的上清泉方能治愈,老鬼君將昏迷不醒的鄴方送往水晶宮一住就是十年,這十年中,鄴方不曾醒來,自然不知道一直照料自己的正是此刻眼前的容心。
容心此番站出來,便是要告訴鄴方自己便是當日悉心照料了他十年,將他從灰飛煙滅的邊緣拯救回來的人,此番姿態定是擺的極高,原想著鄴方會感恩戴德,當下宣布擇日迎她過門。誰想,鄴方卻是個感恩之人,當下起身屈膝而跪,“當當當”三個響頭,磕的全場霎時寂靜無聲。鄴方起了身,再一個拱手,便是表達了此番謝意。餘下那些容心原期待的,卻全然未有分毫。鄴方不應,老鬼君這廂心裏已是有了數了。
宴席後不多日,老鬼君便發了詔令,不日,太子鄴方將迎娶女媧族容心為太子妃,是以昭告天下。
詔令一發,鄴方便怒了。與老鬼君幾番言辭糾纏,陳清利弊,老鬼君卻不為所動。老鬼君這兒不成,逼得鄴方不得不親赴水晶宮,向容心一一道明,直言自己心中已有他人,望容心不要自毀終身幸福。那容心繼承著女媧一族的傲氣,大有一種言出必行的架勢,向鄴方道:“此番我欲嫁你是早先已注定了的,若你一心執著於他人,怕也難有結果。倒不如便從了命數。”鄴方不肯,一來二去,卻也了解了容心要嫁的決絕。萬般無奈之下,鄴方便當場撂下話來,你若定是要嫁,礙於父君的命令,鄴方不能不娶,可你如何也坐不上太子妃的位置,若是側妃之名你尤不覺有**份,便隨你!如此,鄴方便迎了容心入門,成了如今的鬼君側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