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賈教授和女人(2 / 2)

當時人們對賈子非有一些議論,無非是利用婚姻達到個人目的等等,最終歸結為從農村上來的人都是這個套路雲雲。人們為馮為玉捏著一把汗,在心裏預演著一場好戲,導演著幾種結局。因為李晴照一直不談對象,好像為賈子非留著虛位。可是十幾年以後,人們覺得冤枉了賈子非。賈子非隆重地娶了馮為玉,很快生子。他沒有像人們說的那樣農村來的人善於鑽營,他按部就班上課,評職稱。平時懶懶散散,邋邋遢遢,那眼裏沒人的範兒,簡直骨子裏就是個城裏人,並且是紈絝子弟。在單位裏,人們自然地把農村上來的和城裏的分成兩種,如果要起個名字的話,前者叫土豆,後者叫馬鈴薯。結果是同等條件下,土豆們比馬鈴薯們評的職稱高,論文發表的檔次高,學生反饋的評價也高。從上到下的各個層麵,一把手大部分都是土豆,馬鈴薯是副手或者啥都不是。賈子非的身上沒有了農村人的印跡,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賈子非現在在河岸上。因此人們對賈子非的評價比較高,仿佛他這樣的作派夠得上出汙泥而不染了。

還有,李晴照一直沒結婚,年齡像鈔票似的越攢越多,一大把了。她居高臨下地住在賈子非家的樓上,一副消瘦的骨架叮叮當當地忘我地活著,時刻對樓下的馮為玉昭示她的合理存在。馮為玉因此很勤勉,日子過得很細,樣子很賢淑,還每天翻成語詞典,讓說話文縐縐的。並且努力加餐飯,讓身體上長出李晴照身體上最缺乏的東西來。李晴照很少在人跟前提起賈子非夫婦,是一如既往的不屑。隻有一次人們說起賈子非夫婦日子過得好,李晴照慢騰騰地說:朽木不可雕,糞土之牆不可汙。前者說的是賈子非。在李晴照的眼裏,他不上進,活著就是為了喘口氣。他裝出漫不經心的樣子,就是想讓人家說他不是一隻土豆。哼,那是裝的嗎?皮能裝,毛能裝,骨頭能裝嗎血液能裝嗎神經能裝嗎?後者說的是馮為玉。這個可憐的女人當初被利用了,現在還被利用著。她為了一直能夠被利用下去,就用化妝品來粉飾太平。單看他的臉,以為進了博物館,簡直一個唐三彩。逐漸地,學生和新來的教職員工們,以為賈子非娶了個鄉下女人。賈子非終於把過去的麵子扳過來了——他們夫妻二人互換了角色,但是總量不變,還是一個城裏人一個鄉下人。

想看賈子非和李晴照熱鬧的人,後來就非常失望。賈子非和李晴照一個教研室十幾年,混成了同性,或者說他們壓根兒就是同性。這一點當事人可能都沒有意識到。那個時候的愛情太隱閉,有的人根本分不清,自己撞上了愛情還是撞上了友誼。他們沒有彼此像模像樣地看過對方一眼。隻是在離遠的時候,賈子非習慣成自然地對李晴照做出仰望的姿勢。於是一個哲學教授就說,人家賈子非是真正的精神貴族,對李晴照那是情,對馮為玉那是性,一個能把情和性像掰一隻饅頭那樣分得清清楚楚的人,真是活出了男人的意識形態。生物教授反駁說,把情和性分開對一個男人有什麼好處呢。對方便說,情是大腦裏的,性是心髒裏的,離得二尺遠,不分開也難啊?大學校園就是一個不知所雲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