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黃秀才徼靈玉馬墜(3)(1 / 2)

話分兩頭。且說呂用之閑居私第,終日講爐鼎之事,差人四下緝訪名姝美色,以為婢妾。有人誇薛媼的養女,名曰玉娥,天下絕色,隻是不肯輕易見人。呂用之道:“隻怕求而沒有,那怕有而難求。”當下差幹仆數十人,以五百金為聘,也不通名道姓,竟撒向薛媼家中,直入臥房搶出玉娥,不由分說,抬上花花暖轎,望呂府飛奔而去。嚇得薛媼軟做一團,急忙裏想不出的道理。後來曉得呂府中要人,聲也不敢則了。欲待投訴黃損,恐無益於事,反討他抱怨。隻得忍氣吞聲,不在話下。且說玉娥到了府中,呂用之親自卷簾,看見姿容絕世,喜不自勝。即命丫鬟、養娘,扶至香房,又取出錦衣數箱,奇樣首飾,教他裝扮。玉娥隻是啼哭,將首飾擲之於地,一件衣服也不肯穿。丫鬟、養娘回複呂相公。呂相公隻教:“莫難這了他!好言相勸。”眾人領命,你一句,我一句,隻是勸他順從,玉娥全然不理。正是:

萬事可將權勢使,寸心不為綺羅移。

姻緣自古皆前定,堪笑狂夫妄用機。

卻說呂家門生故吏,聞得相公納了新寵,都來拜賀,免不得做慶賀筵席。飲至初更,隻見後槽馬夫喘籲籲上堂稟事:“適間有白馬一匹,約長丈餘,不知那裏來的,突入後槽,齧傷群馬;小人持棍趕他,那馬直入內宅去了。”呂用之大驚道:“那有此事?”即命幹仆明火執杖,同著馬夫於各房搜檢,馬屁也不聞得一個,都來回話。呂相公心知不祥之事,不肯信以為然,隻怪馬夫妄言,不老實打四十棍,革去不用。眾客鹹不歡而散。呂用之乘著酒興,徑入新房。玉娥兀自哭哭啼啼。呂用之一般也會幫襯,說道:“我富貴無比,你若順從,明日就立你為夫人,一生受用不盡!”玉娥道:“奴家雖是女流,亦知廉恥,曾許配良人,一女不更二夫。況相公珠翠成群,豈少奴家一人。願賜矜憐,以全名節。”呂用之那裏肯聽,用起拔山之力,抱向床頭按住,親解其衣。玉娥雙手拒之,氣力不加,口中罵聲不絕!正在危急之際,忽有自馬一匹,約長丈餘,從床中奔出,向呂用之亂撲亂咬。呂用之著忙,隻得放手。喝教侍婢上前,那白馬在房中亂舞,逢著便咬,咬得侍婢十損九傷。呂用之驚惶逃竄。比及呂用之出了房門,那白馬也不見了。呂用之明明曉得是個妖孽,暗地差人四下訪求高人禳解。

次日有胡僧到門,自言:“善能望氣,預知凶吉。今見府上妖氣深重,特來禳解。”門上通報了用之,即日請進,甚相敬禮。胡僧道:“府上妖氣深重,主有非常之禍!”呂用之道:“妖氣在於何處?”胡僧道:“似在房闈之內,待老僧細查。”呂用之親自引了胡僧,各房觀看,行至玉娥房頭,胡僧大驚道:“妖氣在此!不知此房中是相公何人?”呂用之道:“新納小妾,尚未成婚。”胡僧道:“恭喜相公,洪福齊天,得遇老僧。若成親之後,相公必遭其禍矣!此女乃上帝玉馬之精,來人間行禍者。今已到相公府中,若不早些發脫,禍必不免!”呂用之被他說著玉馬之事,連呼為神人,請問如何發脫?胡僧道:“將此女速贈他人,使他人代受其禍,相公便沒事了。”呂用之雖然愛那女色,性命為重,說得活靈活現,怎的不怕?又問道贈與誰人方好?胡僧道:“隻揀相公心上第一個不快的,將此女贈之。一月之內,此人必遭奇禍!相公司高枕無憂也。”呂用之被黃損一本劾奏罷官,心中最恨的。那時便定了個主意,即忙作禮道:“領教!領教!”吩咐幹仆備齋相款,多取金帛厚贈。胡僧道:“相公天下福人,老僧特來相救,豈敢受賜!”連齋也不吃,拂衣而去。

分明一席無稽話,卻認非常禳禍功。

呂用之當時差人喚取薛媼到府說話,薛媼不敢不來。呂用之便道:“你女兒年幼,不知禮數,我府中不好收用。聞得新進士黃損尚無妻室,此人與我有言,我欲將此女送他,解釋其恨,須得你親自送去,善言道達,必得他收納方好。”薛媼叩首道:“相公鈞旨,敢不遵依!”呂用之又道:“房中衣飾箱籠,盡非嫁資,你可自去收拾,竟自抬去,連你女兒也不消相見了。”薛媼聞言,正中其懷。中堂自有人引進香房,玉娥見薛媼到來,認是呂用之著他來勸解,心頭突突的跳。薛媼向女兒耳邊低說道:“你如今好了,相公不用,著我另送與一個知趣的人。”玉娥道:“奴家所以貪生忍恥,跟隨到此,隻望黃郎一會。若轉贈他人,與陷身此地何異?奴家寧死,不願為逐浪之萍,隨風之絮也!”薛媼道:“方才說知趣的人兒,正是黃郎。房中衣飾箱籠,盡數相贈。快些出門,防他有翻悔之事!”玉娥道:“原來如此!”當下母子二人,忙忙的收拾停當。囑咐丫鬟、養娘,寄謝相公。喚下腳力,一道煙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