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距今已經過去了十一年,但其陰影還是籠罩在每名戰士的心頭。尤其是現在這種狀況,很難不讓人聯想。
不過對於鄧肯的這個觀點,顯然魯迪斯不那麼認為。
“如果是以殺害飛行員為主,那麼當時他們直接向我們開火就行了。在那種毫無防備的視內距離下,即使是WhitePhantom也不見得能夠全身而退吧?”
“嗯魯迪斯說得對,如果我是以謀殺飛行員為主要目的的恐怖分子,幹掉這家夥絕對比殺死榮格來得有成就感。”迪翁說,“換成無差別挾持也是一樣的道理。”
“……謝謝你的分析啊。”魯迪斯不甘示弱地回嘴道。
“所以說他們挾持榮格的原因是‘必須挾持榮格’?那麼問題很可能出在‘公羊’身上,比如‘公羊’作為偵察機所儲存的機密資料。S—AF已經在著重分析數據了,看看是否可以在這方麵找到突破口。至於那兩架不屬於海軍編製的D—11式戰機,國防部也在追查買賣路徑。但由於製造商是國外的軍工企業,大概要多花上一段時間。”說完鄧肯拿起頭盔,“差不多了,少校,我們走。”
魯迪斯點點頭。
接著鄧肯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轉過身來看向留下來的三人。
“迪翁,柯尼西,……還有你。”
神遊中的波爾德身體晃了晃,回過神來,用他那雙藍紫色的眼睛不安地看著這位好像一直很討厭自己的“雷鳥”指揮官。
“海戰絕對不是一個輕鬆的任務,比之前的軍演難度都高,千萬不要大意。迪翁,我不在的時候‘雷鳥’的空中指揮權就交給你了,等我們回來的時候你要是敢跟我說‘雷鳥’輸給了海軍,我一定會讓你後悔成為一名空軍飛行員,我說到做到!”
“是!隊長!”迪翁回了一個軍禮。
接著鄧肯推門先出去了,魯迪斯正要跟上的時候有個聲音在身後響了起來。
“長官!”
魯迪斯轉過頭來,看著這期間一直都沒有說過什麼話的黑發少年。
“放心吧,即使沒有我,你的能力也絕對可以應付任何空戰了。”魯迪斯用手指小小地比劃了一下,“你需要的隻是再多那麼一點點自信。”
聽罷波爾德隔著軍帽抓了抓頭,他這個小動作在場的幾個人都特別熟悉——隻要是對方誤會了他的意思他就會這樣。
於是魯迪斯用長達五秒的耐心等到了波爾德真正想說的話。
“……請您千萬小心。”
“我會的。”
更衣室的門在魯迪斯的身後關上了。
記憶裏的那一天,與平常沒有什麼兩樣。
天空澄澈,溫度適中,沒有風。
透過座艙向外看,磅礴的雲海仿佛蔓延到了世界盡頭,貼著雲層飛行的感覺讓他疑心自己正劈海為路,讓所有追隨他的人相信即將前往的地方處處流著奶汁與蜜糖。
但他知道,人類是那樣地擅長自欺欺人,他們定下一個目標,看上去是那麼偉大又那麼神聖,讓人心馳神往,心心念念到最後就好像這個目標真的可以實現一樣。他們願意為這個目標一直甘之如飴地付出,並孜孜不倦地活在為自己編織的想象中。
如果人們永遠不能實現那個目標,他們會美其名曰說一直在路上,並將其崇高地稱之為“信仰”。而他們一旦趟過血海走到了天堂,卻會嗤鼻一笑說天堂與現世實在沒有什麼兩樣。
沒關係,到那時我會親手砸碎屬於自己的石像。
墨菲充滿諷刺地想。
許多年前,他與他的金發友人身處校長辦公室,冥思苦想著要怎麼回答對方“你們倆想過沒有,將來自己到底要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才算妥當。
不過校長沒有給他們咬耳朵對答案的時間,在嚴厲的視線逼問下,墨菲先回答說:“我想成為一個能得到所有人認可的人。”
“畢竟一個人的社會意義很多時候並不能決定於當事人的主觀意誌。”他聰明地把這個話題稍稍推至了另外一個方向,“所以我要成為一個什麼的人,要取決於這個社會需要我扮演一個什麼樣的角色。”
“那麼如果這個社會交給你的責任,與你想要表達的自我互相衝突呢?”校長問道。固然眼前這位黑發少年史無前例地聰明,但有時他的想法還是相對稚嫩。
“我總會在社會責任與自我主張之間尋求到一個滿意的平衡。”這樣回答的少年有著一張意氣風發的年輕麵龐。
如今那個少年正隔著時光的鏡子,笑也不笑地看向另外一邊的自己。
墨菲完全不想看到他的臉,也不想聽到他的聲音。因為他會像對方鄙視現在的自己一樣鄙視那時的少年,鄙視他的不諳世事與狂妄天真。
好在那麼多的前塵往事,都在那天隨著一枚昭示著死亡與毀滅的空空導彈,連同他之後脫下來的軍服一並被時光永遠埋葬了。
……說來當時在辦公室,那個長了一頭礙眼金毛的混蛋是怎麼回答這個問題的來著?
墨菲努力回想了一下,卻意外地想不起來。
算了,反正大概又是他那套一貫迂腐不堪的優等生式發言吧?
墨菲不負責任地斷定著。
不過那家夥可真是個好命到無論怎麼任性都不會被責備的男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