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尾將門關好,隨即又回屋裏拿出紙筆來。
“速來密室商議。”
等一行字落在紙上,卻又倏然無影無蹤,教人以為那不過是普通的白紙。
待她將紙裹好後,又把手放到唇邊輕輕一吹,一隻全身烏黑的尖嘴小鳥就落到窗邊,安靜等女子把紙條塞進自己腹部的口袋裏。
一隻有口袋的鳥,身形靈巧,耐力十足,皮毛會變色善於隱藏,且隻聽兩人吩咐,是最好的傳訊工具。
“去吧。”
她一開口,鳥兒隨即揮翅飛走,開始了又一場使命之旅。
芙尾抬頭,夜色如墨染,是無涯無際的黑,空中唯一的亮色,還未露出半邊臉,就被大團的濃雲給遮蔽。如此周而複始,始終不能將清輝盡數灑落。
一柱香功夫過去,她掩上窗,邁腳走出了房門,又來到上次那間滿是珍寶的屋子。鱺尾嬉遊圖仍掛在那,女子走過去,照例先往啃咬花莖的鱺尾妖頭上輕觸一下,有凹陷,說明她來了。
女子綻出笑意,又往魚身上的一根紅線用力一按,牆壁便翻轉過來,讓出通道邀她進去。
“何事如此匆忙?”
“我方才去趾娘房裏,發現床榻上躺著的女子竟不是她。”
“你懷疑她是存心瞞你?”
“她已知道蛩獁角湯的事情,想必這幾日也在暗中調查。”
“你害怕?”
芙尾倒沒料到對方會有此一問。
她和趾娘,扮著明麵上的姐妹也有些時候,現在陡然心生罅隙有撕破臉之勢,她怎能不驚慌窘迫?
如今被她一下說中,自己免不了覺得尷尬。還好有這屏風遮擋——她突然覺起此物的好來。
“那依你之見,我今後該如何待她?”
“若她故意要揭你真麵目,你也不必掩飾,直接對付便是。”
“直接對付?不必顧忌?萬一日後……”
“放心,有我在,別人又豈能傷你一分?”
有她這句話,自己也沒什麼好怕的了。她們現已在同一艘船上,任憑外麵風浪滔天,有她在,又何懼船傾人覆?
“不出兩日,就會有好戲上演,你且靜等著吧。”
她一說完,又有椅子挪動的聲響傳來。
“我該走了。”
她猜到女子會說這句。此處,非久留之地嗬。
並未言語,等周圍沒了聲息,她照例先靜坐一會兒,這才起身離開。
因了昨夜一事,虞步宜輾轉許久才睡下。不過這心事重重,牽扯到夢裏,自己竟也在四處狂奔要個答案:究竟是誰,對我緊追不放?
昨晚出現在房裏那人,究竟是誰?
她早上醒來,精神便未見得多好,又顧慮著待會兒出去見了芙尾該如何應對,所以難免胸口鬱結,始終不得順暢。
“妹妹起來了?那我叫人給你備些吃食吧。”
她鼓足勇氣踏出房門,滿懷忐忑來到大殿,卻見芙尾坐在桌上,麵上堆笑招呼她。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怕什麼?這般安慰著,虞步宜也抱以一笑:“尾姐姐可吃過了?我們一起吧。”
一頓飯,兩人分坐南北,談笑甚歡,倒比自己想象中好應付得多。這一天下來,兩人還是和往常無異,又教她懸著的心稍稍落地。
莫非昨夜那人不是芙尾?若是他人,又怎會不告訴自家主子?抑或是……這女人揣著明白裝糊塗,打算和她日後算賬?
若真是這種可能,那自己估計已經在母獅爪下,還在那暗自僥幸。
她今晚的思緒,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既為今日的相安無事感到納罕,更為明日的計劃而憂心——日落時分,想方設法讓芙尾露出真麵目——她想想都覺得恐怖。
所以自己明天,是要在母獅跟前撩它胡須,把它惹怒?
這注定又是一個不眠夜。
虞步宜早起後,按例先和芙尾一道吃了早餐。
“妹妹快來,正等著你呢。”
虞步宜忙抬腳進去。
因實在心虛,所以這頓飯,無異於味同嚼蠟。大概是她的神色不寧被芙尾瞧出,女子玩笑著問道,“妹妹怎吃得不如昨日暢快,是這飯菜不合胃口?”
“怎會,姐姐這的膳食,比我那九趾宮的可順胃多了。”她本是想借自貶來抬高對方,不過話脫口後,又擔心會讓芙尾誤會:你人在鱺尾殿,卻和九趾宮做比較是何意?
於是她又忙解釋:“我昨日無事可做,躺在床上難免生了負疚感,而早上又見姐姐為我貼心準備了一桌好菜,這心裏頭……便覺得對不住尾姐姐……”
“噯,我可從沒把趾娘當做吃閑飯的……不過,妹妹要覺得悶的話,不如就去園子裏一道摘拔姬,今日一過,那果子又要好久才能長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