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撩起衣袖,那道刺目的白痕又映入眼底,如一小塊不毛之地。若她現在把一切實情抖露出來,相信很快,自己這身軀就要變成寸草不生的寒冰之地。
兩個時辰前的記憶仍舊曆曆在目——
她看來人的洶洶氣勢,便知自己今日難逃一劫。
“你可和趾娘講過什麼?”
女人說話時,明明是笑著的一張臉,不知何故,卻偏偏讓人覺得危險。笑裏藏針,莫過於此。
“穆娣什麼也沒講,請主母信我……”
“嗬,不是你,那會是誰?”芙尾目光淬毒朝旁邊一望,渡窈立時就被嚇得寒戰四起。
“主母,莫聽這女人挑撥離間……”她一個甩手,穆娣便被劈倒在地。“這女人最擅長裝可憐,比她的小姐妹還可惡。”
芙尾走到她麵前,低身啟唇,氣息吐到臉上,激起一層戰栗,“蛩獁角湯,不一直都是你的拿手活嗎?或許,隨口一說轉身就忘,也是你的拿手戲……”
“主母……”穆娣不斷往後瑟縮,眼裏滿是無助,“我不明白您所言何意……”
女人直起身,從渡窈手上接過一個木盒子,然後不疾不徐開口:“今日趾娘同我一道赴宴,除了喝茶,你猜,她還做了什麼?”她的玉手從盒裏拿出一個墨黑小瓶來,雙眼鎖住她,似在等她回答。
“穆娣不知……”
女人拔出瓶塞,輕輕晃動瓶身,繼續說道,“她問沂鴣上仙,可聽過蛩獁角湯……你說,這秘密隻有我們三個人知道,會是誰泄露出去的呢……”
穆娣驚恐得瞪大了眼睛。腦中有東西一閃而過。
“主母,或許是那日我和渡窈妹妹在膳事房講話,被她……”
“住嘴!”她話還沒講完,渡窈便一個揮掌打斷了她。
“啪”的清脆聲,不用想,也知道她用了多大力氣。穆娣被打得別過頭去,無人瞧見她眸子裏分明的怨恨。
“渡窈莫不是想嚐嚐當主子的滋味,幫我教訓她?”
女人眼神如冷風,刺得她麵頰火辣。
“渡窈不敢!我隻是瞧她張嘴胡言……”
“你難道不是怕她連累到你?!”
見自己心事被戳穿,渡窈更是惶恐,“主母,渡窈對您絕對忠心……”
“好了!你的帳待會兒再算!”芙尾將視線轉移,地上的女子滿臉慘相,卻激不起她半點憐憫,“裏麵這小東西也寂寞夠久了,是時候,讓它出來見見光了……”
她蹲下身,溫柔細語,“別亂動,不然它被嚇到,可是會要你命的。”
穆娣聽到那句“要你命”,被握住的手便不自禁顫抖。“主……母……”就連貝齒,也感應到她的畏懼,將央求的話生生咬斷。
她閉上眼,知道自己逃不過。頃刻之間,一條蠕動的細長小蟲便鑽出瓶口,來到她手腕處。
“嗞。”她被疼得不自覺睜眼,就見一條通體雪白的長條活物鑽進了自己肌膚,而後消失無蹤。而它咬破的地方,竟蔓延開一片白色,與周圍皮膚形成明顯對比。
“此物會吸去你體內陽氣,令你感到渾身冰涼難忍。”她話音一落,穆娣果然覺得寒氣上湧,自己好似被人剝光衣服扔在冰天雪地之中,冷得五髒六腑都在抽搐瑟縮。
“主母,求求你……”她感覺唇齒抖動連話都講不完整,女人眼看她要拉住自己,又移步遠離了些。
一旁的渡窈見她這般痛不欲生,心慌之餘不免慶幸,若自己遭這罪,也不知能不能承受得住。
不多時,穆娣便被冷得毫無血色,嘴唇也因極力克製留下極深的牙印,隱隱有破皮流血之勢。
“岸鳧便是因為跑出去瘋言瘋語,我才狠心對她痛下殺手……我怕你和她一樣,所以給你一點小懲戒……你不會怪我吧?”
女子吃力搖搖頭。
“倒是個識相的。”估摸著時候差不多了,芙尾又拿出一粒梭形藥丸來。擒住穆娣脖子命她嘴巴張大,她這才把藥丸投進去。
“這是解藥,骷蟲尋到它將其吞下,便會休眠一個月。所以……你若乖乖閉嘴做自己份內之事,我便會給你解藥。否則的話,你便會受盡寒毒之苦,最後變做一灘血水。”
待緩和過來,感覺沒那麼冷,穆娣忙上前磕頭謝恩。
“小奴一定不亂講,小奴誓死效忠主母……”
“行了,你歇著吧。記住今日的教訓。”
等腳步聲遠去,女子趕緊坐到床榻上,把自己裹成一個繭。
“岸鳧,對不起……”
女子忍了好久的淚,終於隨著這句喃喃自語,滴落到被麵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