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喬無雙的心底就像是被人攪渾了的淺淺溪水,深埋在此的記憶泥土一樣翻滾上來,緩緩彌漫她整個心房,在她美麗的藍色雙瞳上鋪上一層感傷,怎樣也遮掩不住。
李柏自然第一時間就發現了,他的手指輕輕一頓,下意識的想要詢問卻又及時忍住。
不得不說,美麗的女孩總是更容易得到男人的憐惜。李柏先前覺得喬無雙不但雙眉如劍,就是整個人都冰冷如劍。但是現在,隻是因為那天藍色雙眸上的一抹淡淡哀愁,便將她身上所有的冰冷淩厲掩蓋,變成一個真實的、柔弱的、有血有肉的女人。
一個將自己內外都偽裝成一塊寒冰的女孩兒會有怎樣的過去?一個青樓妓女又會有怎樣的憂愁?李柏想象不到,也不想知道。
他隱隱約約間覺得喬無雙背後的故事或許是個麻煩,而這與他富貴閑人的願望是極其相悖的,所以他隻是讓那股憐惜在心頭悄悄停留了片刻,便漠然的揮去。
無論是表麵上的職業還是暗地裏的身份,都需要喬無雙有一雙敏感的眼睛,所以李柏眼神中的變化她看的很清楚,當那裏麵的憐惜瞬間被平靜冷漠代替時,她的心中沒來由的升起一絲淡淡的失望和自嘲。
也正是因為這樣的一種情緒,她良好的自控能力再一次占據了主導地位,眼睛裏的感傷迅速消失,恢複了一直以來的平靜和冰冷。
李柏很敏銳的感覺到了這一點,卻猜不出原因,隻能在心裏輕輕一歎,繼續手下的動作,準備將眉梢最後幾筆畫好。
“趙……趙公子,無雙她今天真的不舒服,這會兒怕是正在午睡……”
“哼!因為無雙姑娘,本公子才每月給你二十兩金子,媽媽你莫要因此就把我當成了傻子,小心貪心不足,人財兩空。”
“哎呦!我的公子爺……”
忽然,樓下遠處傳來一陣噪雜的人聲,隱隱約約間能聽到好像是老鴇在對誰哀求著什麼。
兩人的眉頭同時皺了起來,李柏停下手,暗想自己剛才拿出五兩金子都肉疼不已,此人竟然每月都要支付二十兩,很明顯不是一般人家,不由問道:“這個趙公子是誰?”
喬無雙抬眉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帶著淡淡嘲諷,回道:“趙溥,世襲忻城伯的嫡孫,因對妾身有些偏愛,便每月都付給媽媽二十兩黃金,好杜絕其他恩客來見妾身的可能。”
世襲的小伯爺?李柏心中苦笑,暗忖妓院這種地方果然是狗血劇情的高發地段啊!他是個不喜歡麻煩的人,也沒有喜歡上身邊的這個女孩兒,自然沒必要和一個世襲小伯爺玩兒爭風吃醋的戲碼。
更何況朱棣封的那些勳貴,目前還不是以後那種無權無勢的閑散貴族,而是手中真真切切握有實權的大佬,自己還是少惹為妙。
想到這裏,他將手中的黛螺放下,站起身就要向喬無雙告辭,然而他剛剛站起不足片刻,不知因為什麼又坐了下來,重新撿起了黛墨開始繼續為喬無雙畫眉。
先前跟李柏解釋來人身份,喬無雙也不清楚自己心中是抱著怎樣的想法,可當李柏緊鎖著眉頭站起身要離開時,她卻忍不住有些失望。但這種失望還沒有來得及在她那雙會說話的眼睛中顯露出來,李柏卻是已經微笑著重新坐了下來,隨之失望也變成了淡淡欣喜。
喬無雙嘴角微微一翹,旋即警醒。她不懂自己剛才是怎麼了,但心情居然會隨著眼前男人的動作行為快速變化,這有多麼危險,她十分清楚。
有那麼一瞬間,她腦海裏忽然冒出一個想法:殺死眼前的男人,危險便不複存在。
可她卻隻是望著繼續為她畫眉的李柏問道:“公子不離開麼?為了妾身得罪小伯爺,不值得。”
李柏淡淡一笑,沒有回答,隻是說道:“每月付出二十兩黃金,所求的不過是姑娘身邊的清靜,這位小伯爺好大的手筆。”
喬無雙雙眉一挑,險些讓李柏畫偏,她帶著一絲隱怒問道:“公子難道認為妾身連二十兩金子都不值麼?”
這句話與她一直和李柏交談的語氣完全不同,沒有了虛情假意的客套謙虛,反而倒有些年輕女孩兒應有的嬌蠻可愛,所以李柏怔了怔,明白過來這應該是喬無雙本來的性格,不由笑道:“當然不值。”
喬無雙臉色一白,剛要發作,李柏趕緊接著說道:“珍寶無價,姑娘怎可與金銀相較?”
女孩兒心中微甜,下意識的白了他一眼,不同於先前的做作,渾然天成,美豔不可方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