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一來,她的心情再不複剛才的沉重,意識到如今的狀況,聽著遠處開始走來的人聲,忍不住擔心道:“公子還是盡快離開吧!趙溥一直對妾身彬彬有禮,不曾造次,畫眉這樣的事情,改日再繼續也無不可啊!”
李柏聽出她這次倒是真心,便感慨道:“今日晨間小生遇到一位老人,他問了我三個問題。”
喬無雙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開始說什麼老人,但見他一臉悠然的笑意,讓人睹之心安,便不再勸說,很乖巧的接道:“什麼問題?”
“他問我:信命否,知命否,由命否。”
喬無雙一呆,被翻起的記憶還未褪去,卻被這三問再次攪開,心中越發惘然,開口問道:“公子是怎麼回答的?”
李柏左手下意識想要摸摸鼻子,卻因為兩人此刻相距太近,手指不經意間碰到了喬無雙粉嫩的臉頰,觸手一片滑膩,看著女孩兒臉上越發明顯的紅暈,他不由尷尬的繼續說道:“這種問題我哪兒能馬上回答的出來?於是我站在那裏想啊想,想啊想,一直想到了晌午,薅掉了好幾縷頭發都沒想明白。”
喬無雙撲哧一笑,如鮮花綻放,可李柏卻無心欣賞,因為喬無雙突然這麼一動,他的手一下子沒來得及收回,終於畫偏了。
見他傻傻盯著自己的眉毛看,喬無雙瞬間明白過來,趕緊去照鏡子,見自己的左眉靠近眉心處還畫的中規中矩,可眉梢卻已經耷拉到了鬢角,完全成了個吊腳八字眉。
“討厭!”她慌忙轉過身去用手帕擦拭,白皙優雅如天鵝的脖頸上一片通紅。可見,無論是什麼人,隻要是女人,就沒有不在意自己容貌的。
李柏嘿嘿幹笑著道:“手誤手誤,再說明知道是在畫眉,你還要動,怪的誰來?”
喬無雙擦掉多餘的部分,轉過身來瞪了李柏一眼,又拿起黛墨稍稍修了幾下,這才端詳著自己鏡中的俏臉說道:“嗯!想不到公子你的手倒是巧,隻看一遍便學的這麼好。昔日柳三變在青樓靠寫詞為生,我看公子幹脆搬來,靠著一雙巧手在這裏畫眉也是餓不著呢!”
很奇妙,兩個人剛開始時一個覺得對方不像活人,一個覺得對方很危險,僅僅是畫了一條眉毛,四目對視了半晌,便從那種詭異尷尬的氣氛中完全跳脫出來,老友一般的融洽。
李柏不知道自己無意中做了什麼讓對方放下了自我保護的外殼,但他很享受現在的愜意,畢竟世間的美好都應該使人心生愉悅才對,太有距離,反而失了真切,虛有其表。
喬無雙放下銅鏡,抬眼望著李柏臉上淡然悠然甚至像個老人一般懶洋洋的微笑,心中對他越發好奇,便問道:“後來呢?”
李柏聳聳肩,說道:“後來我雖然沒想明白那三問的答案,可我想通了另外一件事……”他指著自己的鼻子說,“我是個白癡。”
“啊?”喬無雙愕然抬頭,雙眉極好看的蹙在一起,很明顯沒明白李柏的意思。
“因為我突然發現:那老頭雖然問了我這三個問題,可我為什麼非要回答不可呢?人生在世,草木一秋,為了什麼?不管是否信命知命由命,我還是我,我人生的目標又不會隨之改變。”
“那你人生的目標是什麼?”
“快活!如果需要信命才能快樂,那便信命;如果不知命才能幸福,那便不知。所謂快意人生,隨心所欲,就是我的目標,其他的何必考慮太多?”
喬無雙若有所思,總覺得李柏的這些話觸動了她內心某一根心弦,卻怎樣都抓不住,隻好先不去想,隻是問道:“這些又和你離不離開有什麼關係呢?”
李柏說道:“我的心告訴我它想留下,既然我要活的隨心所欲,那自然要聽它的。”
他這句話說的隨意,喬無雙卻覺得他話裏有別的意思,深邃而美麗的藍色眸子再不敢看他的雙眼,下意識的轉開,一顆心兒卻跳的越發厲害起來。
李柏沒說謊,但這卻不是他留下的全部原因。
即便鄭和的力量不足以震懾一個伯爺,但想來對方總是應該有所顧忌的,所以他並不擔心自己的安全。
相反,他更想適當的去撩撥一下,因為他真的很想知道,鄭和這個靠山,究竟能強硬到怎樣的程度。
所以他留了下來,微笑著麵對被一腳踹開的房門,以及隨之而來的一句十分囂張的話。
“既然留下了,那幹脆就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