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草藥的清苦氣息混著桃花酥的誘人甜蜜彌漫在了整個小院。甄父獨自坐在正堂聽著院中銅鈴聲響和兒女的笑語,心中五味雜陳。
這樣也好,如果亦靈果然能高高興興地前去玄妙閣,也不負她的歡快童年。畢竟一個善意的謊言,總好過父母雙亡的殘酷真實。
院中桃花樹下,花瓣滿襟,姐弟倆坐於青石凳上。亦澈幼兒心性,行動都不安穩,紅線係著的銅鈴不時地發出清脆的響聲。
白皙麵龐上眉尖微蹙。
良久沒有聽見亦靈的聲音的小家夥,搖著她的袖子,聲音幼甜:“你怎麼不說話?”
被亦澈的聲音從沉思中拉回,她將弟弟攬入懷中,認真地說:“我想先去太上玄妙閣學針灸醫術,將來找辦法醫好你的眼睛。”
“針灸是什麼?”
“嗯……就是一根很細很細的針,比縫衣針還要細,按著經脈穴位刺入人的皮膚。”
亦澈連連掙紮,口中抱怨:“被紮好疼!”小時候亦靈給做小荷包的時候他故意玩鬧,曾經被繡花針紮過。所以聽到又要被針紮,連連抗議。
甄亦靈隻是笑:“你放心,紮對了穴位就不會疼的。”他也見過李大夫偶爾為人施針,從來不見病人喊疼的。想來,隻要通曉醫理下針準確便不會疼痛。
“可是你紮不對怎麼辦?”
她的語氣很認真,如同承諾:“我會先在自己身上實驗,直到學會為止。絕對不會傷害你一分一毫。”
原本掙紮鬧著要逃開的亦澈突然安靜了下來。蘋果臉低垂著,看不見他的表情。許久,才有一個低低聲音帶著微微的鼻腔:“我不想你去學這種醫術,我也不會讓你受到一點點的傷害。”
小小的孩子話說的十分認真,她心裏一酸,將亦澈攬得更緊。
時間流逝,一整個白天就這麼在看似平淡的不平淡中悄然而過。
又是夜深人靜,萬籟俱寂之時。
這一天發生了太多的事情,耗費了太多的精力,甄亦靈睡得似乎比往常更沉一些。她側身睡在床的外側,一手輕輕地搭在亦澈的肩上。
窗外閃爍起不同於月色的光亮。
彩翼流光蝴蝶再次毫無阻礙地穿過窗紗,在屋子裏盤旋一圈,最終落在亦澈小小的手背上。就在這時,原本睡眠中呼吸勻淨的孩童,突然睜開了雙眼。
冰藍色火焰在他的眼眶裏燃起。
幾乎也是一瞬間,燃燒著的冰藍火焰熄滅,冷卻成一對淩厲冰冷的紫色眼眸。
那是一雙亦靈從不曾見過卻期盼已久的晶亮雙眼!如果亦靈知道自己的弟弟眼睛無恙,又不知該是怎樣的驚喜!
人的氣質真的隻因眼神不同就可以改變。稚嫩天真的臉上此刻露出的是一種睥睨天下、唯我獨尊的冷傲霸氣。這樣透入骨髓的尊貴驕傲,無論如何都不應該屬於山野裏隻有兩歲的孩子。
蝴蝶其實並未真正接觸到亦澈的手背,隻是懸停在很近的位置上,緩慢的扇動翅膀。亦澈抬手一點,蝴蝶瞬間散為點點流光消隱在春夜的寒涼中。
讓人不寒而栗的淩厲目光,終於當落在麵前熟睡的少女臉上時,化作絮絮溫柔。
驕傲的唇角升起清淺的笑容。
他抬起手,輕柔地挪走亦靈搭在自己身上的手臂,小心翼翼地翻過熟睡的亦靈下了床。
她在睡夢中一聲嚶嚀,卻並未醒轉。
在認真地為亦靈掖好被角之後,小小孩童轉身離開臥室,麵容回複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