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銀漢星動妖皇出(1 / 2)

甄家小院的青石板階上冰藍光華如水盈動,矮小的男孩身形猛增,長到了成年男子的身量。完美的麵容如雕刻般棱角分明,依稀可以辨出之前的精致輪廓,卻完全褪去了曾經的圓潤稚氣。尤其那一雙紫色晶眸,發散著攝人心魄的神秘力量,似乎能輕易洞穿人心。

銀色月華下,他薄唇緊抿,冷傲孤清。孑然獨立間,簡樸衣衫遮不住君臨天下的王者氣勢。

千年之前天劫降臨,仙、魔、妖三界皆元氣大傷,仙界以慘痛代價勉強渡劫,而魔和妖均未能幸免。彼時魔君身隕,元魂不知所蹤。妖皇亦失去肉身載體,從此元魂無日無夜困於崇凰宮寶座。幸而妖界“幻象離火”創世之時與天地同生,造出的另一個空間能曆萬劫不毀不滅。

妖皇雖能曆劫複蘇,但有一個致命缺陷,即千年後元魂返本歸元隻能以嬰元體態在王座重生。此時妖界離火若能歸位,如初生嬰兒般的妖皇才能借以恢複真身。然而天劫之時,離火之源被九仙合力封印在淩雲峰頂,由三清蓮台白玉棋局鎮鎖,又兼上古琉璃宮燈束縛。劫難雖終結,妖皇重生取不回離火之源就仍無法複原法力。

千年來妖界幸存者各懷鬼胎,許多人有蠢蠢欲動之心。如若離火未複的消息被不臣者得知,隻怕妖界內部就先有一場腥風血雨。於是他權衡之下棋行險招,在忠心追隨者的護持之下,冒巨大危險直接降生凡間。桃花溪岸僻靜山穀,本隻能指望林妖蝶精哺養。誰料想緣分天定,善良年幼的亦靈誤入桃花溪源,又聞聽啼聲將他抱回家中。

萬年前統領妖界,他是高高在上的皇。漫長的孤寂歲月,唯有眾臣民俯首帖耳的忠心追隨,仰望他在運籌帷幄中殺伐決斷。

可自重生為嬰元之體,超凡世界乾坤獨掌的妖皇卻變成了幼弱無助的凡間孩童。他像個常人一樣有血有肉,會哭會笑。甄亦靈時時處處疼他護他,更不嫌他雙目“殘疾”。桃花樹下落英繽紛,她手握詩書一字一句口傳心授,這般悉心教養宛如一母同胞。

其實身為妖皇,他在萬千年的“高處不勝寒”中早已無法理解這簡單至極的人間親情。待到重振離火妖界,他願以離火之力助她修道成功。但這所謂回報,無外乎是一種帶著憐愛同情的君王恩賜。並非他不知感恩,隻是劫難重重,數次死而複生,早已看慣悲歡離合與滄海桑田,區區凡人的喜怒哀樂如何再能掀起永生者內心的波瀾。

然而人類感情最平凡也最玄妙的就在於此。相伴相隨看似平淡無奇,卻如涓涓細流一點一滴滲入冷漠的心底。冰冷池水中她的縱身一躍,涼寒山洞裏她的溫暖懷抱,終於在他漸起波瀾的心中翻起了滔天巨浪。如何能想象瘦弱如她,將生死置之度外,一心隻為救他。

天真靈秀的眉眼在紫色的瞳仁中勾勒,他不會忘記琉璃洞天中護她一生的承諾。此時此刻,也唯有思及亦靈,冷峻的紫眸中才多出一縷淡淡的柔和。

星光繁茂,鸞鳥哀鳴。

他右手翻覆,掌風中衝出一隻冰藍雛鳳,如淩厲光劍直破蒼穹。

地麵碧色光華升起處,現出一名女子。

她碧衣碧裙,身姿嫋嫋。如水絹紗遮去半張麵容,更襯得眉心一朵鳶尾刺青分外妖嬈。隻可惜這樣嬌花照水般姿容尋常人卻隻能遠觀,因為碧色麵紗外的那雙美麗眼睛清冷濯然如寒光四射,足以拒人於千裏之外。

在見到麵前傲然挺立的紫眸男子之後,她冰冷的眼神一暖,生出幾分溫度。絲毫不吝眼中驚喜,女子伏地恭敬而拜:“恭喜玄皇回複真身。”

這一聲尊稱,久違了千年。

當初應天劫起三界之爭,妖皇失肉身載體,眾妖被仙界以上古神器囚鎖北地蠻荒,同時失了領袖的魔不得不退守修羅界。

從此,幻象離火內不見天日,崇凰宮中唯餘寥落。她在妖皇寶座前許下誓願,一千年永夜的追隨守護,今日終究是不負初心。

“許久不見。”玄皇的聲線完全不見了昔日孩童時的稚嫩,變得華麗低沉。麵前的青鸞,已被千年的風霜雕刻出幾分不同於當年的成熟。她眉間鳶尾嬌豔如斯,隻是一抹輕紗掩了絕世容顏。

玄皇環視周圍,靜夜的小院並不見翟龍的身影,唯有青鸞的纏臂輕紗旖旎流光:“隻有你一個人?”